万头耕牛王绾就哇哇叫,卫缭很觉得好笑。
“我大秦耕牛岂有百万!”卫缭笑意未歇,王绾已经冤枉的大叫了起来。“大王,去年今年失却六郡之地,亡九十一县,彼等郡县之耕牛焉有一头运回关中?”
他再道:“赵勇将军开河南地,设三十四县,云中、九原设二十二县,此共调牛十万;赵地久饥,牛马殆尽,易子而死,已调牛十五万。郡县何处寻觅三十万耕牛交予国尉?”
王绾一句质问便让卫缭哑口无言,赵政轻松的面容也再度严峻起来。秦国丢了六个郡九十一个县,郡县仓禀里的积粟、官府内的钱财、啬夫管辖下牛羊……,这些全都没了。
九十一个县当中,除了巫黔郡那四个县,其余县大部分是万户以上的大县,基本可以说秦国丢掉了三分之一以上的丁口,也就丢掉了三分之一以上的耕牛。丢掉三分之一,新占领地区又要调拨,以满足牛耕所需,剩下的数量就更少。
“牛马尚有几何?”赵政连忙追问道。
“不多矣。”王绾摇头道。“臣只知去岁已不足百万,仅有九十五万余。马非牛,农人皆不用马,唯官府贵人用马,马或存五万余匹。加之陇西、北地之马,不及十二万匹。”
“马竟如此之少?!”若非出自丞相之口,赵政有些不相信这些数字。特别是马,他十年前全国还有四十多万匹马,每年还外购数万匹马。
“军中尚有牛二十三万余,马十六万匹。”卫缭说出了军队中的数字。“臣以为可征官府贵人之马,如此可得三万匹,剩余四万以牛代之。”
“官府之马皆劣马也。”王绾争辩道。“马行甚速,牛行甚缓,四万挽马以牛代之,此不下十万;官府贵人缺马,亦以牛代之,此又近十万;牛十五万本欲外购十万,此又是十万,如此需要牛三十万。三十万牛用于戎事,农事奈何?”
话说到这里,王绾已经摊手了。他再道:“牛非马,马一年可产一次,一牛从生到死产不过四、五次,若无耕牛,产粟大减,大秦何以战?”
战争发展到这一步,资源已经越来越紧张。塞琉古一切断交与楚国的贸易,缺金少银的楚国便对子钱家妥协。比楚国的情况更加恶劣,秦国新得之地全是资源耗尽的地区,不但没有增加秦国的资源,反而摊薄了秦国的资源。
想到这里赵政不由想起此前卫缭曾反对在河南地的扩张。河南地什么也没有,投入资源开垦河南地,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回报,反而把那些养马的戎胡驱走。戎胡或许不需要盐丝绢,但最少需要铁和布。
赵政答应会慎重考虑牛马征用之后,王绾告退了。明堂上只剩下卫缭。没有什么多余话,赵政只问道:“灭齐非十万匹马、十五万牛不可?”
“冬日济水冰封,输运只能以牛马。”卫缭知道赵政问自己的意思。
“便只能寒冬方能灭齐?荆王已不欲救齐。”诸国不再救齐天下皆知,赵政自然也知道。
“大王,兵不厌诈,若此乃荆人之际,奈何?”卫缭反问道。“前次王翦保大军不失,此可一,不可二。若王翦之军有失,社稷……危矣!”
王翦攻入临淄却又狼狈而退,赵政当时是怒极,然而事后回想,秦军并无数量优势,敌方则是荆王领军。国尉府的认为是,荆王一人可当十万卒,如此说来反而是联军数量占优。王翦之军如果真的尽墨了,秦国社稷或许真的就不保了。
“荆国战舟得以西洲,大河广阔,若无西洲造舟之术,我军只能陆路输运粮秣。输运之外,我不得大河,我军攻齐,荆人击我粮道,大军危矣。且荆人海舟可于……”
齐国靠海,又在黄河济水的下游,不能控制河道是不行的。秦军只能进行冬季攻势,冬季攻势不是扩地拔城,而是消耗齐军士卒。一旦齐人能战士卒消耗完毕,齐国不亡也亡了。
王翦求稳,求稳之侧就是如此。回想王翦灭齐之策之后,卫缭再道:“请大王准臣回府后再想他策,若是能绝荆人舟楫之害,未必不能灭齐。”
“善。”赵政忙道。“若有谋士能出他策灭齐,寡人必将重赏。”
“敬诺。”君臣见不经意对视一眼,看到赵政眼中的期许,卫缭的心紧了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