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今年的秋收。二十万大军在九、十月收粟时节攻入关中、抢夺焚烧粟田粮秣,结果将是灾难性的。
和今年春天秦军骑兵闯入齐境、魏境袭扰农人播种一样,战争已不可避免的从单纯的战阵厮杀演变成对敌国城邑、交通、农业生产、民生物资、人丁的大肆破坏和杀戮。这种破坏杀戮的结果将使敌国战争潜力急剧下降,最终导致战败。
花了一上午时间,郦且终于将整个作战计划介绍完了。午膳之后才是将率、各大夫之间的讨论。这种讨论一是前后方之间的衔接,包括物资上的、运输上的、人力上的、畜力上的;
二是各防线的呼应以及如何应对各种意外。东野固负责的东线必须和齐人密切配合,守住潍水和穆陵关;防守大梁的赵魏两军要守住大梁这个水路要隘,哪怕秦军侵入了大宋郡和上蔡郡;驻守方城的项超不应与李信决战,而当不断迟滞李信,拖延其在方城内的行动;
最后才是西线三路大军之间的配合。陈仓道与上邽道在战役后期将合为一军,武关道方向的郢师和其余师旅,只有等拔下了散关,才会从丹水退入汉水,溯水出散关入渭水。
如此庞大的作战军议不是一个下午能完成的,等到熊荆准备动身前往南郑与大豪莳会盟的前一天,前两个部分的讨论才勉强结束。最后一个部分的关键部分,如何攻拔散关的军议才刚刚开始。这一次大廷内的人就很少了,只有熊荆、淖狡、郦且、勿畀我、鄂乐、斗于雉、成通、驺开、巴虎、邓遂、庄无地、鄂焯等十数人。
“散关之险,不在秦岭,皆在故道。”郦且首先谈的就是对陈仓道的攻势,这一次用的不是地图,而是沙盘。他的手指向沙盘上的一处,这一处沔水从山涧中曲折蜿蜒的流出,两侧山峰高耸,河道内又全是秦人淤塞的沉舟。
“秦岭南坡缓而北坡陡,我军由南而北至散关关下,秦人已无所防。今其设防之地,皆在故道以南此处。”沔水河道荒芜,这水道崎岖之地并没有什么正式名称。“水道两岸崎岖而不可行,陆路也不可登;水道中沉舟甚多,我浮起一艘,上游秦人又纵放一艘……”
“便不能以钜丝横江强阻之?”熊荆看着这个故道以南之处,出声打断。
“禀大王,不能。秦人上游纵放并非只有沉舟,还有沉木,钜丝横江可阻沉舟不能阻沉木。”
“此处两山相夹,我军浮于山下而秦卒立于山上,涧外沉舟可以浮起,涧内秦人以荆弩发石弹击我,我军无法清除涧内沉舟。”鄂焯道。他专门去看过,这不是清除淤塞的工程问题,这是高地对低地的作战问题。
“也不能开炮?”熊荆还不死心。
“不能。”郦且摇头,“秦人以大章、石墙掩之,火炮置于舟中,皆不中。”
“那当如何?”熊荆又看了看这条十数里的山涧。
“若沿岸而攻,即便攻占此段,亦还有……”郦且说的是眼下阻止楚军前进的一段,这一段不过十几里,当他手指后移,熊荆看到了更绵长的一段山涧,长度最少有五十里,他无奈的放弃,静听郦且的下文。
郦且的手指回到了南郑盆地,他指着南郑北面的褒斜道说道:“此褒斜道也,若由此往北百里,山势一分为二,有两道,一是北向之褒斜道,二是西北之道。沿此道西行百二十里,便在一大山之下,此山之高,逾于秦岭,土人称其为鸳鹜山,言山顶去天不过五尺。”
“鸳鹜山?”熊荆只是记住这个名字,并不惊讶它的高度。“海拔几何?”他问道。
“逾两千米。”郦且道。他说的这条路就是陈仓道不能水运后改的,从褒斜道上的武关驿镇往西,经留侯镇、柴关岭、留凤关一线到凤岭之下,翻过凤岭便是后世的凤州。据说刘邦出关中就是从这条路派精锐突入陈仓道,占领故道邑城,这才打通陈仓道全道的。
关中与汉中间山势险峻,道路最复杂不过,熊荆并不清楚这条道哪条道,他只问道:“若过鸳鹜山,便可入散关?”
“可。”郦且应道。“然秦人并非无备。蒙恬便屯兵于故道邑城,一边派卒驻守水道,一边命人死守鸳鹜山。”
“如此说来只能强攻?”楚军要想抢夺陈仓道,最大的问题是秦人已经设备。
“然。若能以精卒趁夜猛击之,秦军或溃。我军抢据鸳鹜山,居高临下,火炮可猛击山下之敌。”郦且道。“又或路通于鸳鹜山下,逐寸逐寸仰攻之。”
“便只有此两策?”两人对答间如何攻取陈仓道的作战计划也出来了,陈仓道的要隘不在散关,而在故道之南和鸳鹜山,攀越鸳鹜山斜插到那些山涧后方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
“便只有此两策。”淖狡一直沉默着,直到熊荆发问。
“散关距鸳鹜山百五十里,沿道闲人皆不得进,近日又闻秦人征召昔年断左趾之卒……”勿畀我适时报告情况。
战略要地闲人不能进没什么奇怪,可秦人征召那些只有一条腿的废人……
“为何征召废卒?”熊荆很不解的看着勿畀我。“彼等也能作战?”
“臣不知也。”勿畀我道。“臣只闻关中县邑遍召废卒,不知何故。”
“秦人虽胜齐国,然死伤之卒多矣,可战之卒渐少,故不得不用。”斗于雉的眉头拧了拧,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原因。“仅斩去左趾,装踊亦可行,或也可战。”
“可战?”熊荆无法想象三十万装着假腿的秦军与自己作战,这样的军队不能奔跑只能原地立着,秦国的人力真枯竭到要用那些只有一只脚的废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