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荆人有诈。”
“有诈?”白林穿着楚军的衣甲,从陆离镜中打量前方的七盘岭。七盘岭在褒水西岸,最显著的标志是有一块巨石从山脚起,一直生长到山顶,层棱兀出,状如鸡冠,所以这里又叫做鸡头关。在山脚石门隧道没有凿通之前,出谷需直上七盘岭。
褒斜道已经很险要了,可褒斜道又以此地最为险要。秦岭山势到了此处徒然陡峻,乱石也极为嵯峨,硬生生从岩壁上横出来,逼得云梯一样的栈道起起落落,绕过横石。山势盘盘,道路也盘盘,山顶最高处便是关口重地,那里正飘着一面偌大的成氏军旗。白林知道景骅为何显得异样了,这样险峻的关隘一不小心就要丧命于此。
“你麾下千人先行。”白林停顿片刻,说出自己的安排。“夺下关口后速速击鼓,后必要先我一步抢夺褒城。闻你鼓声,我便率军出谷,若是不闻……”
后面的话没必要说了。假如楚军淬不及防,自然是全军杀出,夺取南郑;如果楚军有所准备,出谷不成,全军只能焚烧栈道后退回鸳鹜山,顺沔水而下。相信那时沔水左岸的楚军已被蒙恬全歼。
“唯。”景骅对着白林揖礼。此战他的作用就是打开关口,放秦军出谷。
景骅揖礼后带着麾下身着楚甲楚衣、抬着担架的士卒闪出谷道,径直走向七盘岭山脚。这些人一闪身,石壁上不知何处喊出一个声音:“来者何人?今日何令?”
“下蔡纵长蔡仲,我奉师率军命护伤卒南下,不知今日何令。”下蔡就在郢都对岸,两城口音完全一样。
听闻是楚音,也可能是听闻有伤卒,褒水上方山崖上闪出一个人来:“可有符节印信?”
“有。”景骅从怀里掏出一个铜符节,高举在空中。
景骅高举着符节不动,对方用陆离镜看了一会,打量景骅的时候见他黥面,又问道:“为何黥面?”
“我曾杀人,故黥面也。清水一战以待罪之身立于蔡师阵前,斩秦人而成誉士,故今为蔡师纵长。”景骅楚衣楚甲,腰上还悬了一把誉士宝剑,说话时他理直气壮,又自傲的拍了拍腰际宝剑,学足了楚军誉士的神情。
“失礼。”满口楚音,又是蔡师誉士,驻守此关的楚卒不但放行还对景骅敲击左胸,行了一个新式军礼。景骅回礼,随后收起符节,身后的士卒抬着伤卒担架,开始沿着栈道上山。
谷道狭窄,楚卒与景骅的对答传到后方白林耳中,他禁不住微微扶胸。也幸好是景骅,如果换一个人,未必能装出誉士的气势,如此理直气壮甚至是居高临下的对答。
“何时可攻?”白林暗自庆幸,右校黄垄却想着杀出褒谷能斩下多少首级。
“稍待。”接任白林任都尉的苏复答道。白林接受王命时的唯一要求就是要自己以前所在的那个尉作此处攻拔的前军。这个尉他熟悉,士卒虽然更换了一些,都尉、左右校皆是老人。
“需稍待至几时……”黄垄再问时,白林瞪了他一眼,他立即住嘴。
也就几个都尉军校嘴上没有含枚,士卒全都含枚。黄垄收声后谷道内只剩下雨水。似乎老天也不愿意看到七盘岭被秦军所夺,这雨竟然越下越大,雨水汇集成股,瀑布一样哗哗哗泄下山崖。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正当白林要下令全军退后时,鼓声猛然响起。
“攻!”白林见状大喊,最前方的秦卒闻命立即冲出岩壁,奔跑在湿滑的谷道上。
山崖处的楚卒不知七盘岭上发生了何事,为何要忽然击鼓,但见谷道里突然冒出成堆成堆的士卒,心里一沉当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们高喊起来:“秦人!秦人……”
“放!”除了高声的警告,还有锐利的箭镞,但对于谷道里汹涌而出的秦军来说,这些箭矢仿佛是泥牛入海,根本阻挡不了出谷的洪流。
“射!”山崖上的楚卒射箭,秦军架设好的几部荆弩开始对着那些弓手攒射。铁弹威力远胜箭矢,打在岩壁上,溅起的石屑也让楚卒满脸是血。
“射!”荆弩再射,山崖上的楚军弓手变得惊慌,顾不得山崖距山脚下的褒水高达数丈,这些人一个个从山崖跳入褒水,溅起一朵朵水花。
“荆人也怕死?!”看到这一幕的白林难免错愕。
“荆人也是人。”见景骅冒险成功,曾在郢都生活数年的夏阳重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