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帘,目光淡漠,给人冷酷之感;楚卒多半也严肃,但目光总喜欢上抬,自得之情油然。
眼前这支秦军并不全是精锐,最少年轻的那些秦卒看上去不是。他们甚至连秦人都不是,很可能是韩人。韩人与秦人也不同,韩人实质是郑人。他们身上没有秦卒的那种冷酷和杀气,目光灵活,顾盼之余嘴上还挂着笑意,只因偷偷的揪到了路旁几根黄透了的狗尾草。
“大王……”熊荆嘴上答应手上陆离镜却继续举着,是以庄无地又喊了一句。
“诺。”熊荆又答应了一声,这才在不舍中将陆离镜放下,整个人隐入深深的密林里。秦军将率虽然也用陆离镜警觉打量道路两侧的山林,可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现。
熊荆返回密林时,全军士卒用完午膳,不避潮湿的跽坐于地,长长的夷矛竖着,抱在胸前。见熊荆等人返回,等待的几名师率偷来饱含期盼的目光。
“李信已至,一刻后可击之!”熊荆看着围在身前的师率道。“此战以击杀冲散当面之敌为要。申不害师在最北,需据象水以南,勿使秦南渡;牢乘师在最东,当驱秦人于东,此处夏道狭窄,北有诸水,南有山岩,可扼而守之;养虺师紧随寡人凤旗,冲杀李信;阍秋师在各师之后,以为游阙,择机行事。”
拐角处北有象水,东有岩壁,最合适奇袭。熊荆下达的命令是谋士们反复讨论过的奇袭方案,诸事师率心中早知。他一说完,师率们就高声答道:“臣敬受命!”
“我观李信之前皆是韩人新卒,怯也。杀李信后我军当挥师向东,促秦人阵溃。”
谋士们之前制定的撤退方案,或是向北杀向象禾关,因为中军身后几十里外是后军,后军全是辎重、力卒;或是原路直接返回。现在熊荆改而向东进攻,四个师率都有些惊讶。
“可也!”庄无地最先点头,他也发现中军前面的那些士卒不像是秦卒。既然不是秦卒,那就可以驱赶他们冲溃秦人,变更撤退计划未免不可。
“臣敬受命!”庄无地点头后,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喜,这样的话,厮杀可以持续到天黑。
“钜刃备之、肉干亦备之,必久战。”确定计划后,熊荆提起这些琐事,杀向东面必要有所准备。
“臣敬受命!”几个人再度揖答。
“三分之二刻钟后全军出击。散!”熊荆最后下达解散的命令,四名师率马上回奔本部。
没有火炮,没有骑兵,雨水中甚至连箭矢都没有,郢师将以矛阵方阵冲击秦军中军。不是四个冲矛方阵,而是五个——八个近卫卒和庄去疾的近卫骑兵共计两千两百多人,这两千多人也列出一个宽六十列、厚三十八排的冲矛阵列。这个阵列里,熊荆立于最前一排。
最后的等待很是难熬,燥热间熊荆除去披着的雨衣,任由秋雨落在自己身上。雨水从甲胄缝隙处渗入皮肤,冰凉的让人呻吟。仰头看向天幕,灰沉沉的天空倾倒出无数无数的雨,似乎永远也不会终了。
“禀大王,时将至,我军大吉!”庄无地大声禀告,手中亮起占卜为吉的龟甲。
“立——正!被羽。”熊荆喝道,喝声未完,他人已经入列,举矛待进。
“大王有令:立——正!被羽!”军吏传达着军命,小心收藏的五彩稚羽拿了出来,这些五彩稚羽紧绑在第一排士卒的肩颈,熊荆站在第一排,他的肩后也要绑上稚羽。
“禀大王,时已至!”看到熊荆与士卒站在一起,肩上也绑着稚羽,庄无地眼圈有些湿润,他忽然恨自己为何是个谋士。
听闻时至的禀告,熊荆深深吸了口气,他转身看向阵后的左右二史,道:“若寡人薨落,立熊胜为王!”说罢不等史官反应,又断喝道:“全军皆有!进!进——!”
“全军皆有!进!进——!”军吏重复着命令,好似全军闻命。
“全师皆有!进!进——!”仿佛是一曲四重奏,密林中响起相同的军命。一万六千多名矛手合着近卫方阵的步伐,手持夷矛紧跟身前同袍在密林里穿行。
伴随着郢师的动作,林中栖息躲雨的飞鸟扑通扑通尽数惊起。西南方向密林惊起的鸟群让秦军生疑,飞鸟突飞,必有伏兵。秦军尉校五百主立即盯住这个方向,心中惊惧未定。等当建鼓敲响、那面巨大的三头凤旗出现时,有人指着那面旗帜撕心裂肺的哀嚎起来:“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