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在这个月,楚国连续发生几件大事,其一,正朝决定避迁于蓬莱,虽说还要外朝朝决,按此事基本定了。考虑到冬季东海波涛汹涌,故而第一批避迁之人放在明年三月,第二批放在明年九、十月收粟时节。这些人乘坐舟楫前往蓬莱,延续国祚,确保旧郢、东地、江东失陷后能继续抗秦。
其二是大王绝婚。大王回到郢都第二日视朝时就宣布绝婚。朝臣虽然不愿,认为此举一定会惹怒诸国,使他们全面倒向秦国,但大王心意已决,使者于是四处。魏赵越客客气气,齐国就怨声载道了,巴人直接把使者打出门,称巴人没有这样的习俗,拒不接受。
各国如此,各国公主以前就商量好了大王绝婚该怎么办,她们出了楚宫直接住进了驿馆,没有一人回国,看样子这辈子是要赖在楚国不走。
其三,则是楚军弃守南郑、商於、方城,直接退回了樊襄。军队撤离问题不大,问题大的是跟随大军撤退的庶民。南郑、楚汉中、商於、方城,很多人都选择跟楚军退走,特别是一些年轻的女子。这些女子并非将卒的妻妾,而是想做将卒的妻妾。
三件事情任何一件都表示楚国即将战败,三件事情同时发生,天下一片惊慌。粟价应声而涨,钱价一跌再跌。还有木料、铁料、舟楫的价格也猛然上涨,各国不是立即造舟就是准备造舟,以便跟随楚国舟楫一同前往蓬莱。
如此惊慌的局势下,入秦的人越来越多。知彼司无暇关注投秦的游士与学子,主要关注各国入秦的密使。自持胜券在握的秦国丝毫不藏匿这些密使,很多时候故意在章台宫当着群臣的面谒见他们。
魏国、赵国、齐国、越人这段时间都遣使入秦,只是知彼司并不清楚,他们是像阳文君之弟阳褿那样是以私人身份入秦,还是代表作为各国的正式使臣入秦。
诸国遣使入秦,这不是楚国能够阻止的,禀告大王也没办法阻止。之前大王可以杀羌王,现在各国皆叛,真要讨伐诸国,只会自乱阵脚。
郢都知彼司,手里捏着加疾讯报的勿畀我在大廷上站着,久久不动。看到他这个模样,桓齮道:“诸国畏秦甚深,之前便争相贿秦,以求秦国攻伐他国,而今楚国势弱将败,必然背我而去。”
“我知也。”勿畀我最吃惊是赵人也遣使入秦。“然赵人,赵人也……”
“赵人又如何?!”桓齮看着勿畀我很诧异,“有利则从,无利则去,司尹何以不知?”
勿畀我当然知道,可想到赵人曾经与秦国的血战,他心中还是不解:“赵人与秦人血仇,秦王少时质于邯郸,素怨赵人,这赵人为何也要遣使入秦?”
“赵人也曾与韩氏、魏氏有仇,然晋阳城下,赵人与韩、魏结盟,反杀智氏。”禽伯也出房室入大廷说话。“昔日迁赵人于大梁,我便说甚不妥甚不妥,今门户皆操于他人之手,若魏赵降秦献出大梁……”
“他敢!”勿畀我到底还是楚人,有些事隐隐克制,有些事情一点也没办法克制。
“有何不敢?”桓齮看着勿畀我苦笑。“如今楚国势弱,魏赵两国未献大梁,楚军不可伐之;若两国献出了大梁,秦军沿诸水而下,又如何伐之?”
“他敢!!”跽坐的勿畀我双拳紧握,狠狠捶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响。各曹的人全部看了过来,廷外甲士也急急奔入大廷,以问何故。
“夫天下皆以市道交,楚国有势,诸国从楚;楚国无势,诸国从秦。此固其理也,司尹有何必怨之?”巨响也把桓齮与伯禽吓了一跳,甲士退下后,伯禽用当年廉颇门客对廉颇说的那些话来劝慰勿畀我。“诸国如此,侯谍也如此。我以为近日之讯报……”
“讯报如何?!”勿畀我收回自己的愤怒,死死盯着伯禽。
“司尹未曾察觉彼等讯报奇快无比,”伯禽问道。“余者却久久无讯?”
“你!”勿畀我瞬间明白了伯禽的意思,他整个人突然跳起,大踏步往廷外而去。
两人看着勿畀我的背影,待他的背影消失,桓齮才说话:“楚国将亡也。”
“楚国将亡,天下竟一于秦。唉!”伯禽下意识摇头,表示自己无法相信这个结果。
“以诸国之信义,不一于秦难道一于楚?”桓齮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这个天下,无信无义才能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