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转,舰舷六门火炮开始依次开炮。炮声接连不断,硝烟往南吹来,诸人一时间看不见炮舰与更北面一些的靶船。
炮击仍在继续,熊荆忽然喊道:“止!”
“大王有命:止!”命令快速传递下去,硝烟吹散后,战舟和靶船都静止在原地。
“小舟。”熊荆又抬了一下手,他这是要去靶船上细看。
炮声停时爵室里哭声仍然不断,熊荆身边诸臣以为大王命令停止炮击是为了不要惊扰王长子,爵室里也是这么以为的,芈霓探出头时,正好看到熊荆等人登上一艘小舟,远远的去了。
“大王去也。”她脑袋转回室内,眼睛眨着,向芈玹禀告道。
“大王忙于军务,去便去吧。”王子公主一般是由士的妻子带养,别人带养芈玹不放心,她是自己带养。芈霓禀告时,她正把哭泣的熊胜抱在胸口。外面炮声忽然不再轰响,孩子愣神愣神,乌黑的眸子定定的,泪珠虽还挂在脸上,居然不再哭了。
芈玹见孩子不哭了,再看他愣神愣神的模样,咯咯笑起,柔声道:“父王、父王下令,火炮止鸣,胜儿不哭。父王在彼、父王在彼……”
透过爵室舷窗,芈逗纤指的手指指向那艘越来越远的小舟,逗孩子说话。孩子不能言语,也咿咿呀呀了几声,手臂兴高采烈的扬了起来。
孩子看不见自己的父亲,芈玹却紧紧盯着那道人影。小舟在泽面上划行,人影很快上了一艘卒翼战舟。甲板上行走时还在,一会人影便不见了,应该是下了舟舱。
要检查炮击效果,自然要下舟舱,炮击主要集中在舟舱而不是甲板之上的干舷。下至舟舱的熊荆看到,被炮弹击穿的水线正在汩汩进水,舱内虽然没有人堵漏,但因为不是每一发炮弹都打在水线附近,没人堵漏战舟依然飘泊在水上,舱内水最深处也没有没过脚踝。
“速速堵塞破口。”卜梁居随同熊荆等人一起登舟,熊荆细看炮击损害时,担心靶船过早沉没的他连忙命人堵漏。
“沉不了。”熊荆看着横穿战舟两舷的炮弹孔连连摇头,他想到了甲午海战北洋水师的实心穿甲弹。就这样一打两窟窿的炮击效果,怎么能击沉秦军的战舟?
“为何芝罘之战,齐人战舟被击沉不少?还有僧伽罗海战,亦将潘地亚战舟击沉不少?”海上火炮作战的例子并不多,最近的就是这两场海战。战斗详报上说,齐人战舟、潘地亚战舟中炮后皆破碎沉没,熊荆不免有些想不通。
“大王,渭南之战时,炮卒由岸而击秦人舟师,战舟亦沉不少。”淖狡提起一个更早的战列,他不说熊荆恐怕都忘记了。
“然。为何渭南之战我军火炮可击碎秦人战舟,而今……”熊荆指着舷板上一个个孔洞问道。
“大王当知,新式大翼有龙骨肋骨,又以铁钉契合,渭南之战秦人皆旧式大翼,芝罘之战,齐人也皆为旧式大翼,潘地亚战舟亦是如此。”淖狡没有亲自相答,而是让景肥作答,水面炮战的这些战例,他是如数家珍。“旧式大翼无有龙骨肋骨,并不牢固,炮弹穿舟而过,震动舷板,契合之处松动脱落,故战舟沉者多矣。”
“秦人也用铁钉造舟?”熊荆奇怪的问。楚国造舟之术主要来自他,再有公输坚、造府舟师的钻研,秦国造舟之术来自极西之地,他很难想象秦人也用铁钉。
“当是也。”公输灵道。“第一次大泽之战后,秦人残破战舟曾送至郢都,臣亲剖之,其内亦是龙骨肋骨之制,以榫头、铁钉、金汁固定,唯捻缝之术不如我。”
“可惜不能击沉!”地中海发展到双桨战舟时就有龙骨肋骨了,有龙骨肋骨的船纵横受力较好,不容易被风浪拍碎。这种纵横受力能力面对炮击,结果就是一炮两洞。
“若能纵击,舱内欋手多死。”卜梁居看出熊荆的失望,提起了纵击。纵击是炮弹从舟艏穿至舟艉,杀伤极大,打中位置能报销一整排欋手,舱内的混乱又会使得战舟迅速减速停舟。
“纵击?”熊荆念起了这个词,复问道:“能沉舟否?”
“不能。”卜梁居答道,低着头。
“炮击不能沉舟,秦舟便蜂拥而来,其以撞角击我,又以勾镰勾我……”熊荆描述出一幅对阵的场情,舟上之人低着头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