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暴涨下,钱又能买多少粟米?至于劳役,乡里本就没有多少劳力,又怎么征发劳役?
横征暴敛、刮骨吸髓,这也不是贵族、誉士能够干得出来的,他们没这能耐。像周宣王料民于太原这种事之所以能够得到记载并传诸后世,恰恰说明周宣王没有像割草机一样将天下全部割一遍,他仅仅料民于太原一地,非全天下。后来秦国、三晋全国性的料民就不再被视为暴政了,庶民们对此已习以为常,不料反而惦记,主动等着官吏料民。
只有钱才能调动楚国的资源,可楚国现在缺的就是钱。这就是熊荆忧愁的事情。诸将不知道他的心思,庄无地是知道的,他故意重重咳嗽一声,道:“秦军后撤,我军是否……”
“我军自然是后撤。”鄂乐很自然的道。“陈郢至此两百六十里,舟运需两日,返亦两日。若能于陈郢待敌,亦无不可。”
“大军既已至此,岂有回撤之理。”淮南师师率是州侯若,他反对后撤。“我以为我军当进,以解大梁之围。毋忘城内尚有数万将卒。”
“如何进之?”庄无地反问。“启封以北乃大泽,大泽之上有秦军舟师。”
大泽与舟师是所有人都不愿听到的词语,这是楚军的伤疤。如果说第一次大泽之战战败是因为仓促,那第二次大战之战,就是堂堂正正被秦军击败了。时至今日,秦军战舟越造越多,集中全楚国的战舟已不是其对手。而王翦会选在这里作为对峙之地,正是依仗秦军舟师的优势,让楚军不敢往前追击。
“请大敖下令,臣愿再与秦人一战!”卜梁居这个坐在最末的炮舰之率闻言迅速站了起来,此时他麾下的大翼炮舰已不止十二艘。
熊荆没有正眼看他,只是扫了他一眼,就道:“无用,坐下。”
“大……”卜梁居渴望的看着熊荆,然而熊荆的态度毫无变化,他最后只能失望的坐下。
一发沉舟的卡隆炮不是那么容易能造出来的,并且,狭窄的水道上不利于大翼炮舰迂回。大翼是三桨,三桨跑不过五桨。水道也不可能是直的,也就是说如果数艘五桨战舟追撞大翼炮舰,最后大翼炮舰必会因为速度和水道弯曲(浅滩)等原因遭受撞击。
作战司术曹一旦在实际试验中得出这个结论,大司马府就下令停止改装大翼炮舰。这是一件看上去有用,实际也有一些用,但遇到遮蔽大泽的秦军舟师大概率无用的武器。卜梁居会在这里,是来起‘一些’作用的,不是真来对阵秦军舟师的。
“既不能进,我军当退。”鄂乐再一次请求撤退。
“退又能退至何处?”不再是将率谋士开口,这次是熊荆直接开口。
“当退至陈郢。”鄂乐道。
“如此可少两百六十里水路?”熊荆反问。这大概是后退唯一的好处了。
“大王以为我军当如何?”鄂乐也反问。实际的说,他也不知后退能干什么,但离母国近一些总是好的。
“退,无可为;于此,亦无可为。”熊荆脸上带着一种鄙弃,这是对王翦的,他就知道王翦不会决战。
“或可横渡濊水、睢水、丹水,以入大梁?”斗常说道,这是一种避开大泽北进的办法。
“不可。试问浮桥由何人驻守?”彭宗连忙摇头。
“阻塞便可。”斗常答道。“此距大梁不过六十里。”
“不可。”鄂师司马鄂曹也觉得不可。“阻塞必要有人驻守,我军如何守之?此非一道浮桥,乃间隔二、三十里三道浮桥,秦人大可从阻塞处登岸。”
“此地离大梁六十里,然若要绕过牧泽,向东横渡濊水、睢水、丹水,此已近百里。”邓遂也出声反对。楚军一旦向东迂回大梁,这三条水道就会成为秦军分割行军状态下楚军的便道。兵力本来就少的可怜,再被秦人分割成四段,分割完成基本等于战败。
“尚若我军能从丹水……”斗常说了一个不可能的设想,以至他自己都没有说下去。楚军不可能从鸿沟转到丹水,那样等于放开了入楚的大路,任由秦军深入楚地。
“可惜不下雪。”想起那年风雪追击王翦的熊荆抱怨了一句,如果下雪的话,王翦就不能凭借越来越多的秦军战舟,以水泽为防御,玩这种对峙把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