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建闻言脸色数变,他瞪着田围道:“淳于越何在?邹露何在?”见田围惊惧不敢答话,他双手又怒拍着地板,再喝:“淳于越何在?邹露何在?彼等入秦为秦人所用否?!”
田建人老了但不糊涂,怯弱而不是没有底线。听闻博士入秦已觉不妙,再听秦人要以五德始终说统治天下,更是大怒。五德始终说是先君宣王为齐国一统天下而创造的理论,岂能给秦人使用?这不就是寡人的爱妃被秦王睡了么?
“大王息怒、大王息怒!”田围撑不住了,大司理田爰马上出来说话。“楚使之言皆缪,诒大王也。臣昨日还见邹子人在即墨,未赴秦也。”
“大王明鉴。”屈光被田爰指责欺诈不由生怒,可这不是生怒的时候。“臣只言稷下博士入秦,并劝秦王行五德始终之说,未言邹子入秦。”
“此诒也。”田爰见屈光之言反证自己之言为实,更是不惧。“邹子乃五德始终说之亲传,要以五德始终说说秦王,何以邹子不至?稷下博士参差不齐,若有奸者言于秦王五德始终之说,劝其行之,再常不过。
楚使名为齐国,实为楚国,欲毁我齐秦之盟,以使楚国得计。即便齐秦不盟,楚秦之战亦与我齐人无涉,楚使何以鼓动我齐人与战?”
“大王明鉴!大王当知秦人之欲,楚国若亡,齐国亦亡。”屈光上前两步大喊,左右连忙将他拦住。
“大王万勿听楚使之言!”田爰也大喊。“秦王已使太子返国,此秦王之善也。大王不受,秦王必怒,齐国何存?”
“齐国之存亡竟全在秦王之喜怒?!哈哈、哈哈哈哈……”屈光气急之下大笑。“他日秦王再怒,齐国如何?他日秦王要灭齐一天下,齐国又如何?”
“放肆!”屈光这已是在嘲笑了,嘲笑齐国的怯弱,田爰大喝。“楚使激我,乃使我战也。尚若战之不胜,我齐国必亡。楚使以为此战可胜否?”
“臣闻君子死国,小人偷生。此战不可胜,亦当战之。”屈光不屑道。“若有十万齐军,累败之秦军必败无疑。”
“然不论胜败,我齐国太子早薨也。”田围插了一句嘴,王后本来已经不哭,被他这一句话引得再度哭泣,悲喊着升儿升儿,堂辩马上进行不下去了。停了良久,田建极度无力的道:“寡人亦不知如何,这齐国若亡,便让他亡吧。”
“大王乃齐国之王,焉能坐视齐国亡而不理?”屈光看着疲惫至极的田建无奈。
“寡人不理?!”田建似乎被他这句话激怒了。“若非楚王要我齐国变法,寡人何以不理?今之齐国,寡人之命已不出正寝,理之何用?王弟理齐国之事而亡,升儿理齐国之事亦将亡……”
抱怨、愤恨、后悔、无奈……,这些东西在田建心里翻滚,他已经厌倦了国事,他就想回到西章大室好好吸几口大麻烟,然后美美的睡去。他挥退了屈光还有诸臣,下阶的时候田围向屈光揖礼,道:“楚使乃君子,大王既不愿再见楚使,请楚使离齐返楚。”
田建什么都没有答应,他什么也不想管,屈光没办法说服他。明白没有希望的屈光在叹息中回礼,点头后说出田围等人意想不到的话:“敢问诸大夫。”
“楚使请言。”田围与田爰、田帧等人对视一眼,揖道。
“就事而论,大梁之战楚军败而楚国亡,秦王又命王翦灭齐,君等何如?”屈光看着田围几人,很诚恳的问出这个问题。
“我齐国与秦国有盟,秦王不当灭齐。”田围与田爰没说话,田帧答话。
“他日若秦王背盟,一心灭齐,何如?”屈光再问。他担心几人不答应,又道:“大夫若不能以实相告,弊人不走。”
“楚使岂能言而无信?”田围有些生气了。平心而论,楚人是可以信任的,但屈光以此逼迫自己说出实话,让他很不悦。
“他日秦王若背盟一心灭齐,齐国不敌,只能降秦。”田爰毫不避讳的道。
“既然他日可降秦,为何今日不与秦战?”屈光笑了笑,再问。
可他的这个问题田爰已经回答不出来了,他只道:“秦居西戎鄙地却霸于天下,六次合纵伐秦而秦不亡,此非天命乎?此天命也。既是天命,战之何益?徒死百姓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