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改
等待冰封、等待齐人是幕府的既定策略,可惜什么也没等到全军便要拔营北去。天亮的时候,趁着没下雪,拔营的讯报匆匆发至寿郢,听到拔营二字淖狡就怔了。
“秦人已攻入大梁,赵魏危矣。”郦且比淖狡先看到讯报,对前方的局势更加了解。
“秦人为何要攻入大梁?”淖狡想不通王翦为何要这么做。
秦军攻入大梁毫无价值,即便占领这座城邑,也只是得到了另一个更大一点的沙海大营而已。不管这个沙海有多大,城墙有多坚固,一旦冰封楚军攻至大梁以西,秦军的后勤线就将被彻底切断。秦军最少有六十个尉,后期聚兵可能超过七十个尉,加上军中的力夫和牛马,这是一百多万人。一百多万人困在大梁除非吃人,绝对支撑不到明年春日冰雪消融。
秦军固守大梁是不可能,如果说是为了灭赵灭魏,那为何不等到会战之后。假如会战失败,灭了赵魏又如何?会战胜利,赵魏不说攻灭,知道大势已去的他们会主动遣使请降。既然如此,王翦为何要浪费宝贵的兵力用于大梁城呢?
淖狡的疑问也是郦且的疑问,因为情报不足,这位作战司司尹只能道:“齐军将至未至,此时攻拔大梁,一可趁齐军未至前与我相决,二可使赵魏两军不可助我。”
“齐人不成建制,何以为战?徒加阵宽耳。”淖狡知道齐军的情况,这是一支不成建制的军队。“赵魏将亡,困兽犹斗,况赵魏两国乎?”
郦且的回答仍不能解答淖狡的疑惑,齐人什么情况,赵魏什么情况,他相信王翦要比自己更清楚。赵魏真要降秦,就不会让奸人窃开城门,纵火焚城了。这恰恰说明秦人对赵魏两国的渗透并不成功,真成功不会采取这种方式。
淖狡不相信,郦且也没办法,他得到的情报就只有这些。根据现有的情报,他只能做出这样并没有太多说服力的分析。“事已至此,当虑败将若何?”他说起了另一个话题。“若败,国亡也,大敖或将薨于大梁……”
既然有胜,那便有败。大司马府不仅仅考虑到胜,还必须考虑到败,不过这是府内秘议的事情,不对外公布。清晨寒冷,郦且之言让本就寒冷的大廷更加寒冷。淖狡清楚郦且所想,他嘴唇紧抿,好一会才道:“以大敖之性,必不返也。且我楚军覆军杀将,大敖何以返?若大敖返,楚地何如?秦王不得其尸,必于楚地大搜……”
“既有新郢,大敖得返便当返新郢,不返楚地。”郦且道。
“大敖不薨,秦王必罪我楚人。”淖狡仍然摇头。“大敖薨后,我当遣使降秦。”
“大司马!”郦且猛然从蒻席上跳起来,若非他深知淖狡为人,他几乎要以为他是秦侯。
“我为楚国诸敖之一,此乃战时,行战时之法,大司马乃楚国之令尹。大敖薨后,楚国以令尹为尊,此战既败,便当降秦。”淖狡神情肃然,目光只盯着大廷的墙。
“大司马误也。秦王虎狼之君,降秦亦必杀芈姓而后快!”郦且深吸几口气,镇定道。
“秦王虎狼之君,自然尽杀我芈姓。然若无人降秦,秦军逐城而拔,以秦之军律,围城必要斩首八千级方可赢论,我楚人尽死也。”淖狡叹道。“若降秦,则可存我楚人,司尹真愿我楚国与赵国那般只剩妇孺。”
淖狡说话的语调毫无感情,仿佛是说一件别人的事情。尽管理智上郦且知道他说的没错,楚国确实不能像赵国那样举国丁壮战死,只剩满国妇孺,可情感上他还是难以接受淖狡的选择。这甚至刺痛他的神经,让他的脸忍不住抽搐起来。他不是畏惧死亡,他是难以接受降秦的耻辱,哪怕投降的人不是他而是淖狡。
淖狡看着他的样子不知该怎么劝慰,但这是战败后保存楚地百姓的唯一办法。不曾改变的历史中,项燕死后,楚国遂降;项羽死后,楚地皆降,独鲁地不降。鲁人不降不是骨头硬,而是他们不相信项羽真的战死,当汉使送来项羽的头颅,他们也立即投降。
投降无可争辩是一种耻辱,但项燕死后楚国不举国降秦,陈胜吴广必然不存;项羽死后楚地不降汉,汉初七国势必不乱。楚人真正意思上的灭亡不在秦而在汉,而赵人的灭亡远在楚人之前。秦亡之际,只有楚、齐两国是自己复国的,赵国复国是陈胜派遣武臣率军北渡黄河,光复赵国;齐国则是田儋趁势而起,不但自己起兵复国,还打跑了陈胜派来光复齐国的周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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