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战的胜败决定着天下的命运。大梁城内的晋祝对此无能无力,只能叹息。他甚至连看都看不到两军的会战,只能在大梁城内枯等。鸿沟南岸的楚军幕府自然也清楚此战代表什么,然而夜间不便视物,秦人防御到底如何要次日天明才能全部知晓。
楚军最大的问题是人少,二十个师的步卒加上一万两千名骑士,列阵作战的士卒不及十万,还不到秦军人数的六分之一;秦军的问题则是精卒太少、兵甲不足。只有八分之一的士卒有钜铁兵甲,只有四分之一的士卒有堪用的兵甲——
甲胄的作用不容低估,历朝历代都禁止私人藏匿甲胄。西汉平灭七国之乱的国相周亚夫因儿子准备的随葬冥器中含有冥甲,被廷尉诬说是要在地下造反,最后活活气死。唐律规定,私藏‘矛、矟,徒一年半’;私藏‘甲一领及弩三张,流两千里。甲三领及弩五张,绞’;宋元明律也秉承着‘一甲顶三弩,三甲进地府’的原则,禁止民间私藏皮甲和铁甲。
不能以民间传奇、志怪小说为准,而是朝廷禁止什么,什么才真的重要(朝廷的政令新闻历来都要反过来读)。被严禁的矛、矟(即槊)、弩、甲,这些才是军用杀伤性武器,刀剑棍棒不过是防身用具,难以用于阵斗。没有矛、矟、弩、甲,军队不能称之为军队,只能算是乌合之众。一旦遇到身披甲胄、手持矛槊,配以强弩的官兵,交兵便会被迅速击溃,最后作鸟兽散。
秦军尽知楚军的弱点,楚军尚不知秦军的弱点。但不管如何,双方谋士将率都在竭尽心力运筹庙算,以求获得会战的胜利。白日里连着打了两仗,夜里又行军的熊荆则沉沉睡下,他给幕府的命令是除非着火或者秦人杀到幕府,不然不要叫醒他。
他是想睡到早食再起床,然而梦里不知为何梦见了灵袂,梦醒才觉的这位美艳绝丽的熟女真的死了,他再也看不到这个女人。惆怅,失落,还有隐隐的愤怒。他能理解孟子为何要痛斥战争,鼓吹仁政。战争把美好的一切都毁了,战争杀人盈城杀人盈野,没有谁不痛恨战争。
熊荆现在也痛恨战争。因为战争,他不能和妻子欢爱,不能与灵袂偷情,不能抱着儿子温馨。因为战争,父王薨落于战场,臣子一个接一个死亡,新的士卒还未长成,旧的士卒已经死去。
楚地的男子越来越少,大市官道田野皆是妇孺老叟,他的那些媭媭,十个有七个守寡——此战如果战败,很可能将是十个。越是想,心中便越是愤怒与急迫,躺在床榻上的熊荆再也睡不着。手一撑便起了床,喊了一声更衣。
熊荆走入幕府的时候,天色已明,斥骑侦侯一夜的辛劳,谋士已将鸿沟北岸秦军的土墙和防御制成了沙盘。谋士幕内,拿着刚送来的讯报,庄无地道:“阻我者,乃王翦之子王贲。”
“为何是王贲?”熊荆不解。根据知彼司以前掌握的情报,秦国诸多将军中,王贲的位置并不高,远低于王翦、蒙武、李信、赵勇、羌瘣、辛梧、杨端和、冯去疾这些秦军老将,又因为王氏刚刚崛起,他的地位比晚一辈的蒙恬、冯劫、辛胜还要不如。
王贲在王翦麾下任左右将军可以,但在这场事关天下命运的会战中任左右将军就不可能了。左右将军都不可能,那又怎么可能领兵驻守鸿沟呢?难道是说……
熊荆忽然想到率千余人攻入大梁的平原君赵翰,这是等于是楚军的偏师。只有偏师才会任命一个个资历不够的人率军,王贲是不是这样呢?
熊荆的问题也是谋士幕内众谋士思索的问题。在此前的推演中,楚军攻至鸿沟,秦军最正确的反应是全军与战,这是楚秦两国的最后决战。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这不是一次决战,好象是一场阻击战,秦军为何要阻击己军呢?
“臣以为,此乃秦军援军未至也。”熊荆提前起床,各师将卒、司马尚未过来,于是进入谋士之幕。看见庄无地回答不出这个问题,一个谋士站起说道。
单单从谋士起身利落的动作上,熊荆就能看出他是军校出来的参谋。很年轻,嘴上和他一样刻意的蓄着胡子,以显示自己的老成。他站起说话,他身前的一些谋士闻声头低的更低,估计是在责怪年轻人太过孟浪胡乱猜测。
“还有何故?”熊荆看着站起的谋士微微点头,希望其余谋士再言。
“臣以为,或是秦人欲拔营而走,故而遣军相阻。”另一名谋士发声。熊荆很少进入谋士之幕提问,一些思有所得的谋士...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