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知道千余人挡不止楚军铁骑,卫卒将领荒抽出自己的佩剑,命令护军士卒举矛前冲。熊荆见此不免嗤鼻,步卒对骑卒冲锋,秦军内卫之军为何如此之不智。
“杀!”他又是一声暴喝,根本不顾捅刺而来的酋矛,左右手的镍钜之剑直接从护军阵列中重重划过。镍钜无比锋利,三毫米厚的髹漆皮甲全被宝剑割破,伤及骨肉。
战马冲过护军因前进而松散的阵列,直奔羽旌下的秦人。终于有人逃了,连大将军王翦也在王罗几名短兵的搀扶下跃下戎车,疾步奔向后方的四轮马车。难得他的亲卫没有忘记偌大的羽旌,一名高大的甲士举起这杆羽旌追着王翦急跑。
“王翦!”熊荆还在想如何处置王翦,没想到王翦二话不说毫不犹豫的亡走。他一声怒喊,策马直追,站在车轼上未曾逃离的扶苏不知为何在这时大喊一声:“舅氏!”
熊荆闻声下意识勒马减速,他转过头想让扶苏少安毋躁,刚刚开口喊一声‘你’,耳伴便响起鲁阳炎的暴喝:“大敖,慎——”
一切都发生在光电火石之间。预感到危险的熊荆迅速转头,他看到扶苏后方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箭矢后方是几张白狄人红肿丑陋的脸。他脑子里告知自己要马上闪避,不闪避必死无疑,可如此近的距离身体跟不上思维,眨眼间弩箭便已飞至。
‘咚’,弩箭射中他的前胸,铜镞虽软,但巨大动能下,箭矢还是射穿了加厚的镍钜钜甲,从他的背心透出。“呃…”,他发出一声含糊的呻吟,从马背上摔下。
“大敖!大敖!大敖……”
“舅氏、舅氏……”
熊荆倒下后身躯像脱水的鱼一样在雪地上痛苦的翻挺,他依稀听到鲁阳炎的声音,依稀听到扶苏的声音,最后似乎还听到妻子的声音和儿子的哭声。当胸口冰冷和痛楚渐渐消失,他再度睁眼时,目光不知为何穿过身前攒动的人脸仰望天空最后一缕夕阳染红的云彩。
云彩是如此之美丽,天空又是如此之辽远,夕阳虽然落下,但明日会再度升起,而他就要死了!他再也见不到妻子和儿子,再也不能回到楚宫,再也不是楚国的大敖。想到即将抛下这一切离去,想到剩下的楚军士卒,想到那些没有迁徙的楚人,想到全天下都将在赵政的奴役下苟活,他的眼泪抑制不住的流淌。他败了,败的如此彻底!
“传、传命……”流泪中,熊荆挣扎着说话,四周全是厮杀和惨叫。
“大敖不可言语、不可言语!”熊荆感觉自己正在移动,鲁阳炎不让他说话。他猛抓住他的手,当鲁阳炎凑近时,终于听到他的声音:“命…淖狡,降…降秦,不可、不可在……”
“大敖不可言语、不可言语!”鲁阳炎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是近卫骑士,近卫骑士首要任务就是保护熊荆的安全。这一次他之所以不在熊荆身旁是为了躲避秦人的弩箭,熊荆执意要一个人前冲。如今中箭,不说没有咽气,就是咽了气他也要将他的尸体带回幕府。医尹昃离就在幕府医营,如果说全天下还有一个能救熊荆,那这个人肯定不会是别人,这个人一定是昃离。
“速速!”鲁阳炎低吼,像一头受伤的狮子。数尺长的箭矢被快速截断,熊荆上了一匹未着甲的龙马,马上的骑士用绳索将自己与熊荆牢牢绑在一起。
这时候四周的喊杀更甚,幕府燃起了大火,远处更传来密集的蹄音,这是回援的秦军骑兵。同样骑在马上跟随冲阵的妫景忽然在熊荆骑乘的龙马臀部狠狠刺了一矛,他大喝:“走!”自己则举起本该是鲁阳炎举着的三头凤旗,冲向越来越近的秦骑。
“杀——!”奔马之上妫景高声呐喊,跟着他疾奔迎敌的楚军骑士同样呐喊。
*
幕府西面五百多步的两军战线,手持铜矛的十四万秦军步步推进。在他们的攻伐下,死伤惨重、阵列稀疏的联军步步后撤,士卒勉强维持着单薄的阵列。白林的戎车仍在后方五十步跟着整条阵线前进,太阳已经落下,一刻半钟后夜幕就要降临,但自觉已抓住胜利的白林已无惧黑暗,他相信那怕是夜战,自己也将获得胜利。
原因很简单,联军损失了很多士卒,他的戎车现在便压着联军士卒的尸体前进。而秦军还有十四万人,身后溃败的秦卒也在列阵。没有人不畏惧五一抽杀令,再说他们本就是听从钲声奉命后撤,建制并没有全部散乱。四国联军或许还有七万、八万、十万人,但秦军最少还有二十多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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