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王翦的讯报,秦军推进到这里就推不动了。原因很简单,十五艘炮舰卸下的三百六十门火炮全部集中在这里,王城城周不过十数里,三百六十门火炮每隔五六丈就布置一门。堑壕、钜丝网、火炮、剑盾武士,即便秦军能炸开王城城墙,也没办法突破这样的防御体系。
“启禀大王,太医夏无且求见。”赵政还在想着讯文中的防御体系到底是什么样的防御体系,谒者便进来禀告。他闻言微微挥袖,示意让夏无且进来。
“臣闻大王召荆人医者突入宫,不知可有此事?”夏无且是救驾有功之人,他见到赵政也不忐忑,直接问赵政有没有召其入宫。
“确有此事。”一直盯着地图太累,赵政并不介意与夏无且说起召突回咸阳之事。“太医令曰:荆人医者突所习乃我天下医术,其前往西洲自将我天下医术传于西洲,此不妥也。若他日狄人攻我,彼之方士可剖胸去疾,而我大秦方士不能剖胸去疾……”
赵政说起太医令李剳请求召回突的一个理由,这个理由让夏无且膛目结舌。他原本准备好的言辞根本就用不上。也只有这样的原因才能打动赵政,说服他将突紧急召回。夏无且不懂楚语,可还是能感觉到突对那名疾者重视,如果突被召回咸阳,那名疾者怎么办?
“夏卿、夏卿?”看着发怔的夏无且,赵政喊了他两句。
“荆人医者已将其毕生所学所记皆交予臣,故臣以为,任他西去又何妨?”夏无且捧着手上的书籍和笔记,如此说道。“且以荆人之性,召其返咸阳……”
“毕生所学?”赵政看到了夏无且手上的书籍笔记,正僕平连忙接过奉上。书籍由楚纸制成,上面印着楚字,笔记上除了楚字还有希腊式的图画。图画多是人体的部位,没有皮肤、或没有肌肉,一些甚至是赤裸裸的骨架,密集的小字注释在图画之侧,看得人毛骨悚然。
赵政草草翻过这些笔记,正当夏无且盼望着他收回成命时,他却问道:“荆人医术皆记于其上?夏卿得之亦可剖胸施术?”
“大王当知庖丁解牛。庖丁始解牛,所见无非牛,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荆人医术亦是如此。”夏无忌答道。“剖胸如同解牛,非年轻体壮者不可胜任。臣老矣,唯有将此术教之于弟子,彼等数年之后必可剖胸去疾。”
“善!”夏无且说的话在理,赵政忍不住点头。
“臣受荆人之恩,故请大王曰:请大王任其西去。西洲据我几万里之遥,他日如何攻我?且西洲医术真不如天下邪?臣以为各有优劣。扰我者乃匈奴、胡人也,非西洲之人也。我大秦奄有天下,又得荆人巫器、巫药,何惧匈奴胡人?”
夏无且受人恩惠以图回报,他说的话都不错,然而赵政并未被他的言辞说服,只道:“夏卿当速择弟子授荆人医术,召回荆人医者之事,勿需再言,寡人自有主张。”
“大王若召其回咸阳,其人必如其师伏剑而死。臣……”夏无且接过寺人奉回的书籍笔记,沉甸甸的感觉他让直接跪下顿首。“他日狄人攻我,狄人医者可剖胸去疾,臣之弟子亦可剖胸去疾,请大王准其人西去。”
“寡人召其回咸阳,非为医术。”在赵政眼里夏无且是可以相信的人,若他不是,他早就将他轰了出去。话到这里,赵政也不隐瞒,直接道:“乃军中有人告奸,言圉奋所杀非荆王也。”
“啊?!”顿首的夏无且闻言吓了一跳。他见赵政全然正色,诧异道:“丞相诸臣皆见首级,言正是荆王。这如何有假?”
“确是不假,然……”赵政有些困惑,实际上护军大夫听完告奸者所述也很困惑。王绾、李斯等人是亲眼见过荆王的,他们说首级无假,当然不可能有假。然而告奸者的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荆王高春时分中箭倒地,晚上不可能与圉奋阵斗,然后被圉奋斩首。
如果圉奋斩杀的不是荆王,那荆王何在?如果圉奋斩杀的不是荆王,荆王不是已经遁走就是还留在大营内医治。昃离是死了,但昃离的弟子突还活着,召突回咸阳有助于弄清此事。最少可以确定荆王当夜到底在不在医营,又是何时出的医营。
“退下吧,此事寡人自有主张。”赵政对夏无且挥挥手,要他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