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或是如此。”王绾勾画了整件事情的经过,但李斯不敢完全确定,只说或是。
燕无佚则道:“当夜我军攻破大营,荆人四处而逃,荆王纵然不死亦未见。若荆王未死,蓬莱为何立其子为王?可见荆人亦不知荆王生死。”
王绾确定荆王已死,李斯不敢确定,只能或是,燕无佚倾向确定,他从来没有见过镍钜钜甲,而一国国君的废立是大事。沙海之战至今一月有余,如果荆王还活着,他为何不返回寿郢、蓬莱?
三名臣子两名肯定荆王已死,还有一位不敢确定。赵政希望王绾是对的,可他又不敢掉以轻心,这要等圉奋身上的莫向甲送回咸阳之后再试一次。再便是白狄人的言辞,他到底是在多远的地方射伤荆王的,是百步,还是七十步,还是五十步,还是三十步,还是十步?
如果弩箭当时真的射伤了荆王,那么圉奋斩杀的很可能是荆王的弟弟熊悍。按照赵勇的回忆,当年汧水之战章邯就差点将荆王之弟熊悍误认为是荆王,事后荆王赶到,才发现认错了人。
弟弟被错认成哥哥,这并没有没有可能。昌平君熊启、昌文君熊梦,这两兄弟如果不是很熟悉的人也可能会认错。王绾、李斯、茅焦等人见过荆王,但那是五年前的荆王,少年人五年相貌变化甚大,他们又没有见过荆王之弟熊悍,认错并非不可能。
群臣退下后,赵政再也无心处置政务,脑子里不断想着各种可能。两千多里外的寿郢大司马府,淖狡趁夜召集各军将率军议。此时守军已不及两万,不得不退守王城。二月淮水、肥水解冻,可秦军已经攻入城内,护城池再宽也全部失效。眼下守军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死死钉在寿郢王城,为身后数十万童子和十数万工匠及其家眷将秦军南下的时间拖到三月。
王城是很难攻破的,诸将真正担心的是秦军绕过王城沿着郢芦运河南下长江,又或者是少海的秦军舟师、咸阳少府新造的战舟南下诸越——按以前的讯报,咸阳少府每月能建造一两、百艘战舟,沙海之战到现在已过去一月,再过一月季风转向,秦人舟师必将南下。
局势越来越危急,军议并没有给人多少希望,反而让将率们心事重重。军议未完,勿畀我又闯了进来,说有紧急之事禀告,淖狡只能宣布军议结束,让诸将回营。
诸将退走后郦且并没有退走,勿畀我也不避讳郦且,他深吸一口气问道:“大敖未死否?”
“你从何处得知大敖未死?”淖狡不善撒谎,对此只能反问。然而在勿畀我的眼里,他的反问恰恰证实了熊荆未死。
“军司马之计破矣,秦王已知所杀之人乃悍王子而非大敖。”勿畀我很自然的下了一个套,盯着淖狡的面容丝毫不放松。
“真如此?!”淖狡果然不出所料的上当,他不顾郦且的咳嗽急道:“秦人如何知晓?”
“真如此!大敖真未死?!”勿畀我终于确定侯谍传来的讯报是真的,人马上激动起来。
郦且看着淖狡上当毫无办法,既然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再对勿畀我隐瞒也就没必要了。他道:“大司马府只知大敖未死于当夜,却不知大敖身在何处?项将军言:‘当夜死于秦人剑下者乃悍王子,非大敖,彼时大敖留于医营,未曾溃围驰走。’”
“未曾溃围驰走?那大敖何在?”勿畀我来之前已经看过诸将对沙海当夜的描述。
联军阵列看见凤旗后发生溃散,有士卒前冲也有士卒奔亡。奔亡者速速返营,然而王翦不避奇寒命令秦军越过阴沟追击,最后攻入大营,迫使溃卒连夜驰走。阵溃和攻入大营是前后脚的事,溃围驰走则不同,有人先行有人后行,虽有火光,但夜幕下难以视物分辨。
逃出的将卒都没有提及熊荆突围,只有项梁提及此事。这也是淖狡、郦且迷惑的地方。又得知十数日前昃离与伤卒共死,难道是说,他死是为大王殉葬?
勿畀我的问题无人能够回答,他们唯一能确定就是熊荆当夜没有突围而出,留在了医营。之后直到伤卒、昃离共死的这二十多日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全然不知。
“秦人疑大敖未死,必试探于我,司尹不可中计。”郦且提醒了一句,他很担心勿畀我知道此事是被秦人收买的侯谍故意为之。试想楚国将亡,天下还有多少侯谍愿意站在楚国这边真心抗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