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守序靠在舷墙上正在回忆今天学到的东西,旁边的水手有一搭没一搭的都在聊天。
看到被水手们认为是德国贵族的冯德梅登走了过来,大家都站了起来。倒不是因为梅登可能的贵族身份,现在早已不是中世纪,平民逆袭贵族的例子比比皆是。
就在水手们都很熟悉的詹姆斯顿,头三艘殖民船运来的295人中,有92人是带着仆人的英格兰绅士,穿戴着从欧洲带来的丝质吊袜,镶金边的帽子,绣纹章的腰带整天闲逛。除此以外,他们什么都不会,不会捕鱼打猎,不会种地,也不会打仗。
过了5年不到,这些英格兰绅士的坟头草都有三丈高了。在詹姆斯顿至今还流传着诺森布兰伯爵儿子小乔治.珀西的故事,因为饥饿,这位小爵爷把源自伊丽莎白女王时代造型优雅,华丽繁复的硬质衣领上的淀粉也用来煮粥。
礼崩乐坏的新大陆自然不会对貌似破落户的异国贵族有什么敬畏之情。
是因为别的事,大家都在传说这帮德国人是船长的老板介绍来的,听说很能打。
德国人走到陈守序面前,左手扶胸,右手摘下帽子,身体稍微前倾,点头道,“你好,我是恩斯特.冯.德.梅登,来自西里西亚。”
“看到你今天下午的武器练习,我认为你很有天赋。如果你愿意,可以跟着我学习剑术,我们明天就开始。”梅登很自信的说道。
船上的空间很小,大家又都是刀口上混饭吃,其实某个人能不能打水手们基本心里有数。周围的水手不少人都露出了艳羡的眼神,在此时的欧洲,剑术也分流派,被各大家族、组织垄断,带有浓重的中世纪残留风格。各派为了保密,甚至把剑谱和口诀次序打乱,如果不是言传身教,得到剑谱也没用。像水手这样的普通人一般一辈子也接触不到高端的实战剑术。在新大陆这种要命的地方,个人的武力值比在欧洲还要重要。
守序拒绝了,“梅登先生,感谢您的厚爱,您是一名优异的剑士。可在船上我已经有一位老师了,在我的国家,随便更换老师并不是一种绅士的行为。”陈守序斟酌着用词,“所以,请您原谅,我不能跟随您学习剑术。”
周围那些抽烟的水手目瞪口呆,“陈,你刚才说的是你的母语吗?”“那是你们的贵族礼吗。”就像发现新航路一般,纷纷好奇地问道。
被这么一起哄,倒是缓解了陈守序拒绝梅登造成的尴尬。梅登从开始的诧异中很快回过神来,“很值得赞叹的礼仪,东方的少年。我尊重你的坚持,那么我们以后再讨论这个问题。”
水手长其实就在旁边不远处,他绕开人群,走到陈守序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好小子,走,我那里还有一瓶朗姆酒。这些天你尽喝那些淡出鸟的水,我带你去喝点真正的男人该喝的东西。”说完就拉着陈守序往船舱里走。
天色已黑,北极星高挂在天幕中,为航海的水手指引着方向。蓝色女妖号是一艘双桅纵帆船,其实并不需要现在船上那么多水手,因为人手有富余,蓝色女妖号的水手分为三班而不像普通商船那样分为两班,即便是这样,船上的工作量也是沉重的。
喝了一杯水手长的朗姆酒,陈守序找到自己的铺位躺了下去。大多的水手都有自己的私人物品,其中也有一些隐藏着秘密,如果不是船长的命令,谁也不会去乱翻别人的东西。如果那样,很可能会引起争斗,而在船上未经允许的决斗下场会非常非常惨烈。
陈守序现在已经基本适应了船舱里污浊的空气,侧身对着船板,掏出了自己的手表,现在是公历1638年11月7日,晚20点4分。表带在一次碰撞中已经损坏,如今和地图一起放在他的密码包里。仔细将手表擦拭了一遍,小心地放入包中,陈守序转身躺平,很快沉沉睡去。
“船,船。起来,快起来集合。”朦朦胧胧中,听到甲板上传来的急促脚步声,陈守序立刻清醒了,翻身冲上了上甲板,弗雷泽就跟在他后面。
天色刚刚蒙蒙亮,昨晚下夜班的带班指挥官是大副威尔金森,只见他站立在船头举着望远镜死死盯着远方的海面。陈守序站立的地方什么也看不到,不过很快威尔金森就转头看到了他们,也许是考虑到甲板上的夜班水手已经比较疲劳了,他大声命令到,“弗雷泽,上主桅盘,数清楚西班克到底有多少船。”不等弗雷泽答应,他又喊过一个小孩,“帕克,再去催催船长。”
“其他人回到各自的位置。”威尔金森发布着一连串的命令,不过他并没有就帆船的航向作出什么指示。
船长带着其他军官都站到了船头,大家都举起望远镜。很快,桅盘上传来弗雷泽的吼声,“天啊,西班克的大帆船队。”
随着船只的相向而行,没过多久,不需要爬桅杆也不需要望远镜,陈守序也能看到那如林般高耸的桅杆。
“该死,怎么会在这个季节遇到西班牙归国宝船队。”水手中传来窃窃私语。一般情况下,新大陆横渡大西洋的两只西班牙宝船队会在哈瓦那集结,分别在夏末初秋启航,沿着墨西哥湾暖流逆东北信风北上,到北大西洋后,再沿北大西洋暖流乘西风回到西班牙加的斯港。通常他们大约在10月会通过佛罗里达海峡。
军官中有人猜测,“也许是我们南下时碰到的那次飓风也把他们的归国日期耽误了。”回想起一个月前遇到的那次飓风,斯特林现在还心有余悸。
威尔金森咬着牙,“别管西班克们怎么来的了,船长我们现在怎么办。”
蓝色女妖号虽然是艘海盗船,通常扮演的是海洋掠食者的角色,但这次他们遇到了几乎不可战胜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