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头还有一座小桥,桥边始终有一名站岗的士兵,这座小桥通往城内的主要街道“主人街”。
巴达维亚街道上店铺林立,这里有来自整个亚洲的商品。让梅登略感好奇的是一种来自中国的铁锅。这个时代的整个东南亚都缺乏铁器,每艘抵达巴达维亚的中国商船都会携带几百口铁锅售卖。这种家庭必需品是销售情况最好的商品之一。
中国几乎能提供人们能想象到的所有商品,而且他们的工艺在亚洲绝对最先进而没有之一。梅登难以想象,东南亚这些落后的国家如果离开了中国产品,生活水平会退步到何种程度。幸好这个庞然的国家很缺乏白银,而欧洲人最不缺的就是白银,同是一磅白银,在亚洲的购买力是欧洲的数倍。
荷兰东印度帝国的首善之地,城中商品的价格都十分公道。
路上遇到的居民种族繁杂,有安汶人、马拉都人、马拉巴尔人、孟加拉人。不过,主要的居民却是华人。梅登从陈守序和舰队的华人水手身上,已经体会到了华人都非常能干。远比亚洲其他民族机灵、聪明。在巴达维亚,他们经营的商业包罗万象。几乎是所有荷兰人放开经营行业的老板。哦,除了钟表业。那是欧洲人的保留节目。
华人通常穿着白色或蓝色的衣服,外衣非常宽大,衣袖又长又阔,盖过手掌。裤子的颜色通常与衣服相同,库管很宽,下垂至足。华人都穿着一种类似匈牙利鞋式的大拖鞋。这种拖鞋由木板和裱糊的纸板做成。梅登注意到,华人每当行至污湿之处时,就要脱下鞋揣在手中,待走到下一条河流时,洗净揩干双脚后在把鞋重新穿上。因为巴达维亚地势低洼,城内有很多地方非常潮湿。华人要走过这些地方,便会穿上木屐,类似法国农民所穿。
华人的头发特别清洁,街上有很多挑着担子的游动理发匠。经常能遇到修剪、梳理头发的华人。理完发后,他们会用长发夹固定发髻,然后在发髻后面插上一把小龟背梳,再罩上一张用马鬃制成的发网。梅登在陈守序身上从未见过此类服饰,以至于他在金城初期见到如此装束的华人时,会以为那是女人。
城中还有一些赌场。像其他地方一样,赌场也充斥着华人。恩,也许赌场内的华人比其他地方更多。等待的时间,梅登也去过几次巴达维亚的赌场以打发时间。他发现在赌场内最豪气的赌客永远是华人,简直是嗜赌成性。梅登见过两次输光所有财产的华人,最后用妻儿下注。当他以为华人赌客输光妻儿后,这个赌客会像欧洲那样被暴打一顿然后丢进臭水沟时。这个华人赌客割下自己的头发,作为他最后的赌注。赌场居然接受了,头发居然比妻儿还要重要,而且还是被普遍接受的观点,这让梅登感到难以理解。有人向梅登解释说,华人输掉头发会被视为奴隶,从此会被迫从事苦役或者被卖到种植园里。
除了视为珍宝的头发,华人还颇喜蓄须,虽然他们中多数人胡须并不茂盛,梅登甚至见到有位看上去很有钱的老板胡须又稀又长,最长的四五根居然下垂至足。真是奇怪的习惯。
梅登在巴达维亚进行了大半个月的深度游,他几乎把巴达维亚和周边的城堡都逛完了。荷兰人并没有阻止他到处观察的行为,也许这是一种自信的体现?梅登不知道。他将在巴达维亚看到的东西都详细写进了他的日记里,他尤其注意到巴达维亚城在建成伊始就确定的城市和人口规划。荷兰人规划先行的举措,对他们在此立足有极大帮助。梅登打算无论此行能否达到目的,他都要在回去向元老院述职强调巴达维亚在城建上是值得金城学习的对象。
东南亚对欧洲人其实并不友好,即便在条件最好的巴达维亚城,城内欧洲人的死亡率也非常高。热带地区总是流行各种疾病,欧洲人对热带病的抵抗力实在太差了。陈守序曾经提到过,这与饮食的关系很大。华人移民死亡率大大低于欧洲人,甚至也低于本地的土著,是因为他们平时都饮用烧开的水,并且有饮茶的习惯。而欧洲人和当地土著,却习惯于喝生水,导致罹患痢疾的人非常多。拉肚子在这个时代,是一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竹器在华人的生活中也起到不可或缺的作用,这是种便宜而卫生的生活用品。金城如今也在欧洲士兵中大力推广竹器应用。在卫生习惯上,华人一直在向落后的土著和欧洲人普及生活常识。
连续几天下雨,梅登无法继续他的旅行,便在旅馆内更新他的游记。
门外有人送来一份请柬,约他晚上一起吃饭,落款是一个华人名字。梅登将请柬反复看了三遍,答应赴约。这是梅登与巴达维亚当地势力的第一次接触。
晚上的宴席地点座落在离海岸不远的高地上,这是一所华人经营的公共娱乐场所。院子里有一间凉亭,凉亭周围是几处竹林和间或种植的一些柠檬树,这让凉亭被绿荫笼罩。即便是对华人的园林艺术一窍不通,梅登漫步在其中依然十分惬意。
如今已是盛夏,坐入凉亭中,一阵凉风吹来,让梅登感到很舒适。
菜单是中国式的,有鱼、家禽、蛋和蔬菜。佐餐的是一种当地人称为“苏里”的饮料,这种饮料用椰汁、糖、香料、桔子和柠檬搅拌而成。大约是在水井中冰镇过,一口下去,凉彻心肺。
主人叫来一些“贡戈梅尔”乐师和巴厘舞女饮酒助兴。巴厘舞女来自巴比伦,波斯人将女奴售卖至亚洲,只有最有钱的富商才能享用这些漂亮的女奴。
白皙的大腿,光滑的皮肤如同绸缎般丝滑。梅登最爱肤质好的女人。坚挺的胸部正好一手掌握,数量多的却让人目不暇接。
梅登在温柔乡中渡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这些符合欧洲人审美观的女奴让他欲罢不能。
他从头至尾都没记住这位华人富商那拗口的名字,只是最后听见,明天,荷兰总座要召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