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曾樱拈着胡须,笑咪咪道,“国主请说。”
“方今国难,贵府不能只以八股、诗赋取士。”
官员们眼睛一亮,守序这话说到他们心坎去了。比如琼州知府吴延亮其实也仅仅只有举人功名,论考八股文,他的水平比曾樱差远了。这是粤西官员们普遍现象,考八股文厉害的人很少会来粤西做官。这里的官员多数是生员贡生起步,在基层一步步拼出来的,一贯看不起只会写锦绣文章的穷酸措大。
“县、州、府三级学院加开兵学课,成绩计入学生考成。”
吴延亮显得有些头痛,“阁部,国主。下职可督促州县办学,于全府文教当仁不让。但对兵学一途,下职却并不擅长,可否由国主亲领本府武学?”
曾樱听了颇有赞同之意,对守序道:“以前你答应过老夫,可选派学生去贵国学习西洋军事,近来军情紧急,也没顾得上此事。我看与其派几个人去贵国,杯水车薪也不足用,不如就在本岛开设军学院,你们派人过来指导如何?”
守序略考虑了一阵,“可以。学院放在琼西厅,课程由我定。”
“只要培养出能战的军官,一切都依你。”曾樱笑咪咪道,“干脆,学校的名字也交给你来定。你想想,这个军校叫什么好?”
守序没有犹豫,一个名字脱口而出,“岳飞,叫陆军岳飞指挥学院吧。”
曾樱语气有些低沉,“直接用鄂王的名讳,会不会不太好?”
“如果鄂王在天之灵有知,我想他一定不会在意。”
在座官员们精神为之一振。明朝持续三百年的宣传,岳飞和文天祥的事迹早已深入人心。守序向曾樱求字。曾樱欣然答应,当场铺开纸卷,挥笔写下‘岳飞指挥学院’六个苍劲的大字。随后老人当场签署命令,军校面向全府招生,学员年纪限12岁以上,18岁以下。
散会时,守序拉住琼州知府,“吴太守,打仗不能只是军人的事。华夏三千年来忠臣义士不可胜数,请贵府将他们的事迹编辑成册,在全府广为宣传。”
琼州知府吴延亮向守序深深一揖,“请国主放心,此本官份内事,包在我身上。”
……
会议最后的议题是国难薪饷。为节约开支,由督师阁部带头,所有文官只拿额定薪俸的七成,暂时没有实职的官员拿五成。如今这个世道,全家人能安全在一起,有一碗安稳饭吃已是不易,官员们大多不是太在乎这点薪水上的减少。海南荒地多,曾樱也给官员家属有限分配了田地,鼓励他们自己开垦。在一个正常的汉人王朝,种地从来都不是低级的工作,耕读传家历来是士林美谈。
所有人离去后,衙门正堂只剩下曾樱与守序。
老人收起强打出来的精神,疲惫地坐倒在椅中。
“瞿式耜写来的信,你看看吧。”
守序接过桂林留守写来的密信,内容很长,除了交待最新的军情,便是向老朋友倾诉朝廷官制混乱带来的苦恼。
“……以我观之,分明戏场上捉住某为元帅,某为都督,亦一时要装成局面,无可奈何而逼迫成事者也。其实自崇祯而后,成甚朝廷?成何天下?以一隅之正统而亦位置多官,其宰相不过抵一庶僚,其部堂不过抵一杂职耳。其见在朝廷者,干济则平常,争官则犀锐,部曹则想科道,科道则想督抚,毕智尽能,朝营暮度,无非为一身功名之计。其意盖谓世界不过此一刻,一刻错过便不可复得矣!彼其胸中,何尝想世界尚有清宁之日,中原尚有恢复之期也哉。”
瞿式耜这番总结可谓深刻。守序看了大皱眉头,“老先生。我们在海南辛苦开拓,知县恳荒千亩方才职升一级。大陆随便逃来个人就是司道副使,总兵伯爵想来以后也不会少。这些人把大陆搞乱了,再来琼州我们可受不了。”
明朝的政治包袱实在太重,守序想想就头皮发麻。
曾樱放下茶杯,森然道,“朝廷我管不了,可他们想搞乱琼州却是没门。”
“老先生有什么章程?”
“空头剳付一概不认。上岛就把他们的官照没收了,能用的人酌情使用,不能用的,让他们去垦荒。如果是不听话的刺头……”
守序笑道:“都是在大陆与建虏打过仗的人,压迫太甚也不好。实在养不了的人,不如打晕了给我,装船送南洋去。”
打晕什么的显然是玩笑,送南洋却是个办法。
“可以。你们放心去做,骂名由老夫来背。”
守序看着曾樱深陷的眼窝,正是这位花甲之年的老人,将粤西数府,百万生黎扛在肩上。一面应付入侵的敌军,一面应付两广各地难称优秀的队友。
曾樱在海南岛搞的改革,官员升职并不明显,实际的权位却大大超过大陆今日不知明日事的同僚。人最怕闲下来,一旦赋闲乱七八糟的想法就来了。
海北撤来的几十位官员有了用武之地。让官员和士兵们有事可做,报国大义之外,人人都有一份前程可挣,能看到所属团体以日新月异的速度在进步,这才是提振士气的正途,也是在海南岛坚持下去的长久之计。
显然,为了甩掉大陆的包袱,除了琼州壁垒形成的军事防线,也必须铸造一道看不见的防火墙,将海南岛与永历朝廷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