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雨潇潇,雨点攒成小小的水流,顺着屋檐滴下来,落在花岗岩台阶上,发出阵阵愉悦的和声。蓑衣在墙上匍匐,纺车在墙角舞蹈,石磨在院中静默。
守序伸出手来接一捧雨露,思绪也随着指缝间溜走的雨水流淌。
港中的船队整装待发,水手在码头物资之间奔跑,将一包包物资搬运商船。那是北上李朝的船队。
台北分舰队和本土支队出动了主力,远征队的正副司令是科林伍德与阿勒芒。
不止台北府的官兵,多部明军派出人手参与这次远征,以补贴他们在战争中惨重的损失。舟山明军也会参与,江南最大的海盗之一,现在张名振手下的大将顾荣明确表态会参与这次远征,也许还会有更多人,那要等船队到了舟山才会知道。
惠湘给杯中添加了一杯滚热的咖啡,守序朝女人笑了笑,搂过来亲了一口,没有避讳他人的意思。
放下杯子,洁白的瓷杯与托盏轻触,发出悦耳的脆音。
“林先生,你考虑好了吗?”
前李朝水师主帅,平安道统军使林庆业咬着牙道,“我不会给你们带路去抢掠我的祖国。”
守序淡淡地道,“林先生,如果不是我在庙湾把你接上船,你现在应该被高进忠当成战利品进献给了北京的鞑靼人。”
林庆业在松锦大战中暗中协助明军,以致后来国王逮拿下狱。成功越狱后,林庆业一直与东江军混在一起。两年前,守序将林庆业从刘泽清的残军中救出,安置在了台北。鞑靼势大,林庆业有家难回,眼看就要终老异乡。
“人生自古谁无死。”
“啪啪啪”守序抚掌赞叹,“林先生,不止死亡,你会被鞑靼人装在笼子里,标上叛奴之名,展示在北京百姓和贵国使节团面前。“
不待林庆业回答,守序继续道:“林将军,因为抵抗鞑靼人,你被视朝鲜人民视为岳武穆,那是武人的极致。但武穆壮志未酬,林将军,你却还有机会。鞑靼人正在同化你的祖国,等他们成功了,你的故事就会像垃圾一样被汉城的贵族和官僚扫进粪堆里。”
守序端起咖啡轻啜一口,“事实上,林将军,你现在已经被李倧(李氏朝鲜第16代君主)遗忘。再多一些年,你就会被人骂成蠢货,既不懂天下大势,也不懂效忠君王。”
林庆业默然不语。
守序笑了笑,“林将军,看看港口那只强大的舰队。你的国家没有任何力量阻挡他们,无论有没有你的配合,数万李朝人都会被押运上船,成为奴隶。如果你与我们合作拿下全罗道,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给你1000户人口,这些人将会成为你在台北的属民。你甚至可以用他们重建一只光复军。”
“依靠他们,打回国去,为自己正名。将祖国从鞑虏的铁蹄下拯救出来,”守序深深地看了伏跪在地的林庆业一眼,“也许,你可以成为朝鲜的征夷大将军。”
林庆业踉跄着走出竹园,失魂落魄。
惠湘挽着守序的胳膊,柔声道:“林将军也是英雄,你是不是对他太残酷了?”
守序轻轻拍着女人的手指,“漂洋过海,他已告别自由。我可以给他一座庄园,让他终老此生,但那真是他想要的吗?”
守序不知道答案。
大时代的变迁下,人的每个选择都可能会改变一生的轨迹。航海途中,林庆业有充足的思考时间。
北征船队扬帆启航,守序给沈廷扬去了一封信,向他表示歉意。因为移民船团的事情,这个南风期,守序没有时间北上舟山了。在封缄的红腊盖下逆戟鲸指环印,至少沈廷扬现在还活着。历史的车轮被撬动,克服沉重的惯性,正一点点偏离了原本的轨迹。
东南鲁监国政权与西南永历朝廷的地面交通是不存在的,只能依靠海上联系。鞑靼人的压力太大,广西的南明中央政权曾多次试图派出使者去福建,承认鲁监国册封的官员,授予他便宜行事的权力。永历此时其实已没有门户之间,这个政权从建立的第一天起,就只有唯一的使命,向鞑靼人反击。
永历政权不熟悉海路,他们的使者多次遇到恶劣天气,向东南航行的成功率很低。两个南明政权之间的通信联络实际由琼州—台北来负责。
舟山群岛有极多明朝的遗老子弟,鞑靼人借谢尧文通海案掀起的大狱无法阻挡这些义士的脚步,他们前赴后继潜入大陆。守序第二封信写给梁萧白。桂林留守瞿式耜向曾樱表达了对儿孙深深的思念之情。瞿式耜的老家在常熟,守序想解决他的后顾之忧,在密码信中询问梁萧白,接出瞿式耜家人的可能性。
……
秋收后,北风起,梅登在台北府动员。
6000男丁登上广船组成的船团。
农具,水牛,番薯和水稻种子,以及最重要的金鸡纳树种装上运输船。每艘船的底舱都运载了成吨的铁锭。
启航的那天,守序与船团总指挥官,舰队参谋长哈里斯.阿克顿并肩站在船队旗舰,Robotech一号舰的艉楼上。阿克顿中校指挥能力出众,唇上的小胡子修剪地整整齐齐,深色头发光滑地向后梳拢。他羽翼渐丰,声名远扬。
旌旗猎猎,发出呼啦啦的响声。各种帆艇航行在船团周围,运来最后的人员和物资。
一片繁忙的景象。
守序幽幽地道:“我真不知道我们是否准备好了,如果出错怎么办?”
哈里斯赞同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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