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游。江宁城里赌馆不少的,不过桌游这东西毕竟占个新鲜,尤其是一些不大喜欢赌的年轻人,也可以来玩。反正所费不是太多,即使没人玩,他自己也能玩啊。小公爷如果沉迷桌游,不去街上惹是生非,当地官府应该送个为民除害的匾额给我”
张舜卿一笑,“是啊,说不定百姓还要称你是伏地城隍了。”
她愣了愣,感受着范进的手带来的温暖,抱着范进的胳膊,也更用力了些。“退思,其实……你本不必如此的。游戏也好,茶楼也罢,都是徐维志那等人做的事,不是你这个读书人该操心的事。都是我……误了退思。”
范进一笑,“你我之间,还说这客气话做什么,再说科举之事也未必就真耽误了。城里大富豪杨百万开了家标店,有一船布正好正月初四起运进京,现在路上不太平,前不久有条盐船被人抢了。这批布价值昂贵,杨家怕不安全,特意请了凤鸣歧押运。咱们搭那条船进京,不用一个月就能进京,误不了考期。”
“那……也很紧啊。”张舜卿算着日子,即使一切顺利,到达京城时也就是临考之期。虽然明朝的科举与唐朝不同,不需要考试之前先投递行卷,但这种关系命运的考试,同样也离不开运营。范进现在牺牲的,就是这部分运营时间,乃至连调整状态备考的时间都没有。
而这一切的罪魁就是自己……一念及此,她就觉得范进的手格外温暖。
走了一段路,张舜卿才问道:“那牛痘的事,不知进度如何,可有成效?”
“挺不错。我说过,凤鸣歧搞这些比官府更合适。他自己武艺高强,在江宁本地又有不少弟子门人,比官差能打,手段也比较厉害。他带着徒弟这几天在江宁附近抓了二十几个匪徒流民,全都强种了牛痘,然后扔到了花庄里,跟病的最重的天花病人待在一起。按说这样,肯定是要感染的,可是他们没一个染病。基本就可以认定,这种种痘方有效。徐维志那边也因为这来了兴趣,决定跟一注。准备把一些犯了军法的犯军种牛痘,塞到花庄里接着试。”
张舜卿一喜,“果然有效?退思,你可是立了大功了。我大明每年受天花所苦者何止百万数?其中有官有商有军有民,你这痘方能收此奇功,足可称万家生佛。单凭这一功,就能叙个大好前程。不行,我回房就要写信给爹爹,说明真相,这功劳不能给一个江湖草莽外加个纨绔,它是范兄的。”
范进笑道:“不必了。已经答应徐维志,怎么能反复?再说我也有我的理由,咱们先回房,我再对你说。”
就这么背着人进了卧室,将张舜卿放到牙床上,少女脸上的斑点已经消失,恢复其冰肌玉肤本质。范进端详着她的脸,如同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少女娇笑道:“早晚有你看厌的时候,现在快说,到底是为了什么把功劳让给徐维志他们!”
“就是为了这永远也看不厌的人间仙子啊。我说过,天下于我,不如红颜一笑。我如果去种牛痘,就要每天去忙着管理病人,写报告写进度,还要筹立机构,说不定要在东南一住几年。每天文牍往来,公事应酬,一大堆的事忙下来,我又哪有时间看你呢?我宁可陪着你弹琴做画,只要每天看到你笑,我就欢喜。万家生佛,苍生叩拜,于我又有何用?”
张舜卿道:“你每天变着法子哄我开心,逗我欢喜,这样的相公,我自然是想要的。可是我替范郎觉得委屈,明明这些事都是你做的,功劳做给他们,你却只能搞个茶楼或是游戏,这不公平。”
“那些点子不过随手为之,赚钱是次要的,关键是要找些好玩的东西让你开心,这样你才能快点痊愈。别看治病啊,气功什么的,是凤老头比较厉害。要讲照顾病人,护理什么的,他差远了。那帮江湖人……一群糙哥。”
范进表达了一番对凤四的鄙视之后才道:“他们跑江湖的不懂得心情对人的重要性,武功厉害了不起啊?终究是读书多比较有用,他那易筋经得真传的只有一个薛五,现在我是第二个。可是他差不多是在求我学了,因为除了这个,他没什么可以报答我的。”
“范兄学了这个又有什么用?难道你要去跑江湖,和人动武?”
“我才不和人比武呢,又不是刘勘之。不过是将来薛五离开了,你要是需要人导引的时候……”
张舜卿脸羞的通红,伸手去拧范进的耳朵,范进则讨好着躲闪,房间里不时就传出一阵笑声。
说笑一阵,范进才道:“牛痘再好,也要推广下去才有效果,我在江宁赤手空拳,真要做事,处处束手,所能用的手段也有限。想要把牛痘推广下去,其实是很难的事。徐维志和凤老就不同了,他们有人脉有部下,做事方便的很,这件事凤老求的是江湖名声,百姓称赞,好让自己名冠江湖。徐维志求的是在朝堂上立大功,估计已经在写奏章,上报朝廷。为了利益,他们肯定会格外认真的去做,不管谁想阻挠他们,就得被一巴掌拍死。为了百姓着想,也是他们做这事更合适。再说,我的名字也不至于真被掩盖住,相国明察秋毫,如何判断不出,这方子是谁给的?舜卿你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写,一切相信老人家的裁度就是。”
“家父自然不会相信徐维志这种纨绔能搞出牛痘,可是范兄你不说话,从公事上,终究是只能酬庸他,你这个真正找到方法的人,反倒什么也得不到,这太不公平了。”
“我献这方子,本也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如果硬说求什么,就只求为你我积福,免得上京之后元翁一声令下,真的把我乱棍打出去。”
“若果真如此……我就说……说……”接下来低声嘀咕了一声什么,声音就低不可闻,只剩了两人的阵阵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