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这一次是我输了,本以为可以捉到贤侄的痛脚,每想到反倒是自己落入你的算计之中。这下我也不用装出什么样子,你也可以说说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很简单,我要人,但是我不希望还有这种事发生。所以人要来我的房间,将来如果有人想闹,也是她主动勾引我。我想恩师家中不会愿意闹出这种丑闻吧?其次我要钱,要很多钱。我娶了个挥金如土的夫人,就得想法多赚钱。光靠俸禄连养活下人都不够,我得自己想办法。恩师说自己家中神人授金,我这个做弟子的,也想要沾点仙气。”
“那我们能得到什么?”
“能得到我的全面支持。谁挡你们的路,我就帮你们把谁踢开。其实今晚就算叔父抓到我躺在里面那张床上,也不过就是这个结果而已。其实我来山西,就是要立功的,不做几件大事怎么立功?要做大事,当然需要地方士绅支持,与师门合作理所当然。只不过我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喜欢自己做主。”
张四端看看他,“我总觉得与之前的白面包公相比,现在这个才更像是真正的你。”
范进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穷地方出来的,不狠一些,就要被人吃掉了。但是做了官又当了宰相门婿,就得讲体面。人生如戏,大家都在表演,有时演得太久,就连自己都信了,叔父见笑。”
张四端指指外面,“这些粮食,器械甲杖你准备怎么处理?”
“运回大同确实能给我带来点名声,可是我要山西的名声有什么用?揄扬名誉,自有恩师出面。百姓边军的感激,朝堂上永远不会听见,这些白花花的银子,我不能往水里扔。不过本地的商家我不会卖,距离太近,伤人品。最好的办法,就是卖到塞外去,我知道叔父有办法。大家对半分成。叔父只要提供门路,就可以拿一半,这算是我的聘礼了。如果叔父没有这方面的路子也没关系,我自己来找,总可以找得到。”
张四端打量着范进,“退思,我看你的样子,为什么总感觉在看一只狼?一只非常饥饿,以至于敢于跟任何猛兽争食不在乎自己性命的狼。你做这种生意的风险多大,考虑过么?”
“没办法。如果叔父家里有这么个有钱有势的老婆,你自己搞不来钱,她就找娘家要,然后告诉你,吃的每一口饭都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你也会变得跟我一样。我知道卖给本地人最安全,但是赚的太少了。所以这笔生意,二叔是做还是不做?我等你一句话。”
张四端摇头道:“你得让我考虑一下,我现在做不了决定。有些事甚至得请示我爹才能拿主意。”
“随意。我的时间不是很多,如果二叔拿不下主意,我也许会换个人合作。天色不早,我回去休息了。顺带说句,那小丫头不错,有机会我还想找她试试,不管怎么惩罚,还是留她一条命,回京时也许我会把她带走。天晚了,二叔预备捉我的间,估计没睡好觉,抓紧时间去躺会,小侄也回房了。”
范进站起身大剌剌伸个懒腰,向门外走去,等人走到门口时,张四维忽然在后面说道:“一会……我会让人过去。直到我回大同之前,人都可以留在你那。”
“多谢二叔!”
范进回了这一句,依旧不紧不慢地走出门外,渐渐与黑暗融为一体。张四端身体微微一颤,心内暗自升起个念头:这大概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己或许真的老了。
贴身的老仆从外面进来,低声询问,张四端道:“你明天出门一趟,去见辛爱汗,告诉他一切照旧。就按我们说的办。不过计划有一点小变化,正主也会出现,正好省了辛爱的力气,就地格杀就好。”
“格杀?难道不是和他合作?老奴听来,他似乎不是那种清官,应该很好合作啊。”
“合作?与这种人合作,不怕连皮带骨都被他吞了?连我家的女人都敢要,将来怕不是要吞下我们半分家当才能满足。和好人合作会很辛苦,和真正的恶人合作是自寻死路。我不过是要给他摆出个合作的态度,等回头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不会变的。”张四端摇头道:“这个人跟老爷子有点像,心狠手辣翻脸无情,我不杀他早晚他也要杀我们。先下手为强。对了,你去催一下那个贱人,这事由不得她使性子,让她赶紧过去。”
刚刚经历了人生巨大打击的暖雪,脚步蹒跚浑浑噩噩的搀扶着张氏一路来到范进门首,却见一身侠女打扮的梅如玉正站在那。不等暖雪说话,梅如玉已经三两步过来,结果张氏的胳膊,同时朝着暖雪狠狠瞪了一眼:“这里没你的事了。”
梅如玉推开房门,房间里的灯火照出来,暖雪的心瞬间一紧。不久之前夺走自己女儿身的男子,此刻就在房中。他会不会把自己也叫进去,留下自己一起伺候?如果他真的这么吩咐,自己又该怎么办?是该欢喜,还是该恨他?暖雪脑海里转过几十个念头,若干种情绪,不知道哪种情绪才是真我。可是随着房门关闭,那一丝光明在她眼前消失,世界于她而言,只剩一片黑暗。
房屋内,原本愁眉苦脸,一副委屈模样的张氏等见到范进之后,便恢复了一副笑脸。与往日的笑容相比,这个笑容少了几分仙气,但是更加真实,也更为动人。
敛衽一礼,盈盈下拜:“小女子张梦姑参拜青天大老爷。”
范进做势虚扶:“以这种手段让你过来,也是情非得已,毕竟以往我们想要说几句真正的知心话太难。而接下来要谈的话,又必须保证只有你我可以听到,就只好出此下策。”
张梦姑摇头道:“这也不是下策。你要是不用这个办法,倒霉的就是自己了。她从十三岁开始就监视我,足足五年时间,也是该让她受点教训的时候。”
房屋里间传来一声笑声:“那可未必是教训。我们过来人都知道,那可能还得算做奖励呢。”
张梦姑一愣,范进道:“我之所以执意把你叫过来,也是为了给你引荐这个人,你报仇雪恨的希望,有一半都着落在她身上。请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