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再不舍,这也是别人家的人,她也不能过多的去挽留,站在院中看着马车越走越远。
一行人刚走了不到两个时辰,外面又传来骏马嘶鸣,婆子正好在院中砍柴呢,抬头一看是个高大的年轻人,骑着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从站在院子前。
好俊的年轻人,如天神一般,个子魁梧至极,面庞刚毅,气势勇猛,活像戏文里面的天将。
“老婆婆,远行之人讨点水喝,若是有面食,能否乞一面汤面。”嘴上说着乞一碗汤面,手上却拿着十几个铜板。
婆子住在官道附近,也经常遇到过路的行人讨一碗水喝的,但是今天连着遇上两拨人,出手就比一般的过路人要大方许多的还是少,心里就泛起来嘀咕,莫不是北边出了什么事不成,来来往往都是贵客?
她打小就住在这附近,自然见惯了外地人的,大大方方的收了年轻人的钱,就走进厨房煮面去了。
家里刚好有点现成的干面条,也是在集市上买的,十文钱一斤,平常她都舍不得吃,看在年轻人给的铜板多,也不好意思白收人家的钱,额外还饶了个鸡蛋和青菜进去。
年轻人不声不响的吃完汤面,刚要走,听见婆子嘀咕:“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来来往往好多贵人过。”
他不以为意,又谢了婆子一番,骑着马奔驰而去。
婆子心想,刚才那哼哼唧唧的小姑娘跟病恹恹的少年人并不怎么相配,若是跟这个高大个走在一起倒是更配一些,她年轻时候做过媒,知道找对象要相互契合的好,少年人虽然也是一身显贵,但是究竟文弱些,那姑娘就更文弱了,拧个帕子都要教。
那美若天仙的小姑娘,跟这个年轻人站在一起,倒合着是一对非常相配的神仙眷侣了。
不过最可惜的是那个小姑娘,这么大就看着似傻非傻,似呆非呆的。
年轻人走后,婆子自顾自的又开始干起来手里的活计,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年轻人又回来了,她眯着一对细缝一样的眼睛问道:“怎的,丢了东西在老身这里不曾?”
他问道:“你刚才说的贵人里面,可曾有一个机灵的小姑娘?”
婆子说道:“机灵的小姑娘没有,傻傻的小姑娘却有一个。”
年轻人听倒这里大约也猜到不是他要找的人,刚准备上马又听婆子念叨着:“那小娘当真好看,最好看的就是一双眼睛,跟夜里的星子一样,闪闪亮亮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若不是个傻子该多好,她那个相公也是,看着才十六七岁吧,居然是个病秧子,你说说一个病秧子配个傻子,以后要是相公病了,这傻姑娘如何侍奉的来呢。”
接着引来一声长叹。
年轻人这回不上马要走了,回头问婆子道:“你说少年人十六七岁,是个病秧子?”
婆子知道自己话多了些,敛口不言。
年轻人把马拴在门口,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说道:“你且说说,到底是个什么少年人,又到底是个什么姑娘。”
银子闪着光,沉甸甸的放在年轻人的手上。她活了一辈子只见过碎银,哪里见过这样的官银,用她活了一辈子极有人生经验的老眼掂量,这银约莫有一两重,可是庄户人家几年的口粮啊。她搓了搓手,又听年轻人说:“我这次出来是找我妻子的,可是她并不是什么傻姑娘,但是那年轻人似乎又是带走我妻子的人,我想知道到底是怎样一个情况。你且把来人说了什么话,但凡你听到的,一字不漏,一字也不许添加的告知我,这锭银子就送与你养老。”
婆子也有六十多了,年轻时候也吃过不少苦,到得老来,从未见过这么多的现银,她伸出手来,又缩了回去,内心各种纠结着。她这辈子也没什么指望了,若说要求,就想像村口大地主的老娘那样,打一口上好的寿材,刷八层黑漆,躺在这样的寿材里面过上千年万年也不枉人世间走这一遭了。
这锭银子别说买寿材木,就是再填一桶黑漆都够了。
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既然人家丢了妻子,索性就当一回好人吧。
婆子把拎着小姑娘的一行人的容貌、对话,一一复述了一遍,说道这行人中有个年轻的女子,严恒大概猜到了是严诚的母亲,又说到那个病恹恹的年轻人,这应该就是严诚无疑了,当说到小姑娘听不懂话的时候,年轻人还问了好几遍:“你说她听不懂话,能否看出来是不是装的?”
婆子接过那锭银子,在手里摩挲了许久,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东西了吧,若说有,肯定是金子。
年轻人的脸黑了又黑,再问了一遍:“你说她的傻,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
婆子这才被他拉回人世间来,仔细想了一遍,说道:“必不会是装出来的,你看那少年还忍不住去问他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以前也是这样,他断不会这么焦急,想必也习惯了,那为何会有疑惑呢?”
她嘿嘿一笑,讪讪的看着年轻人:“想来以前也不是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