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每天还只能活在痛苦中。我建议姑息治疗,至少让她在医院的日子里能好受点,结果就……”
高劲叹气,揉了下他的脖子:“行了,午饭我请。”
“医院食堂没鲍鱼吧?要不我们去外面吃?”
高劲撂下他就走,丁子钊笑嘻嘻地追他,不小心就撞上了人。
“干嘛突然停了?”丁子钊揉着鼻子,看见高劲跟人点头打招呼,他顺着对方的视线望过去。
是一个挺漂亮的女生。
郭千本拿着刚配好的感冒药过来,打开塑料袋跟顾襄说:“就给你配了两盒,我怕吃了会打瞌睡,但你还是尽量吃点吧。”
他又摸了下顾襄的额头。
顾襄咳了一声,说:“没发烧。”
“还是量个体温最保险。”郭千本摸摸自己,再摸了一下她。
顾襄老实站着,也没动。
郭千本说:“好像真的没发烧。”
顾襄走前经过高劲,顺便跟他说:“影楼说明天就能拿照片了,我明天给你送来,我先走了。”
高劲微笑:“好。”
郭千本客气地跟对方点一下头,边走边说:“哪家影楼?我去拿吧,我开车方便点。”
很快就听不见两人的对话。
丁子钊戳着高劲的胳膊:“这谁呀?挺漂亮的。”
“唔,叫顾襄。”
“故乡?”丁子钊说,“这名字怎么这么奇怪,故乡?”
他说完,“咦”了一声,“我这话怎么似曾相识啊,做梦做到过?”
高劲先走一步,“你还不饿?”
“饿——你请吃鲍鱼啊!”
“你请,我一盘鱼香肉丝就够了。”
“什么?不是说好你请!”
“我现在心情不太晴朗。”
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她梦见的,是她曾经亲眼见过的?
她梦见的,究竟是什么……
顾襄看向房间窗外。
天才蒙蒙亮,有一缕阳光躲在灰色的云层中。
它很快就能破光而出。
这一个梦,让她的心情足够好了。
***
文凤仪起得很早,老年人无法久睡。她怕吵醒佟灿灿,所以动作放得很轻。
没多久,她见顾襄也从卧室里出来了,特意看了一眼时间,小声说:“六点都没到,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顾襄摇摇头,想了想,又用嘴说:“睡不着。”
文凤仪明显感觉到她的情绪比前几日要好。
“那你早饭要吃什么,我给你做。家里有小馄饨和面条,还有韭菜盒子。”
“小馄饨,”顾襄又加一句,“谢谢。”
“诶。”文凤仪笑着走进厨房。
佟灿灿还躺在沙发上打着小呼噜,顾襄已经一口气吃掉了半碗馄饨。
她近期吃得很少,除了来这里的第一顿午饭。
这半年她瘦了快十斤。
文凤仪给她添着炒面,喜色有些控制不住,“多吃点,把炒面也吃了,我油放得不多,不会腻的。”
顾襄回应:“嗯。”
她把馄饨吃得干干净净,吃完才问出想了很久的问题,“我小时候,有没有在爷爷的办公室拍过照片?”
文凤仪笑容渐渐淡下,犹豫片刻,才道:“当年我跟你妈妈发生过一些不愉快,她带着你离开之前,把所有的照片都烧了。”
一烧烧掉了几十年,所有的回忆都没了。
后来的日子里,也不再需要留念什么,所以这个家里没有一本相簿。
顾襄早已从母亲口中听过此事,她不过想试一试。
她看向门边柜子上,摆放的那张遗照,遗照上的老人慈眉善目,这也许是这个家里唯一的一张照片。
顾襄夹起一筷子炒面,放进了文凤仪的碗里。
文凤仪愣怔了一下。
顾襄瞥开视线,又抬高下巴。她从座位上站起来,说:“我吃饱了,你慢用。”
文凤仪突然有些舍不得吃掉这口炒面。
快七点的时候,门外传来古怪的敲门声,顾襄穿戴整齐,正打算待会儿出门,听见声音,她走去把门开了。
有一个小东西……
顾襄低头,看着这只跟她膝盖差不多高的小家伙。他仰着脑袋,衣领上挂着一条擦口水的小手帕,手上抓着一个能摇出“哗啦啦”声音的玩具。
佟灿灿睡眼惺忪地走过来一把将小家伙抱起,没刷牙的嘴巴往他脸上亲,小家伙哼哼唧唧地想躲开。
对门里一个中年女人招着手,压低声音,“快回来吃早饭,你上班快迟到了!”
“哦。”佟灿灿抱着小家伙走了。
文奶奶本来想留她在这儿吃的,没留住。她随口向顾襄解释,“那是灿灿的弟弟,叫小善善,不到两岁,还不太会说话。”
姐弟俩年龄差距有些大……
***
顾襄今天上午准备去文晖小学,小学里有一栋楼是朱柏东大富豪当年赞助建造的,她要去帮褚琴女士拿资料。
同文凤仪打过招呼,她就出了门。
很巧,电梯门一开,里面有一个高劲。
高劲朝她点头示意,顾襄没回应,她走进电梯站定,目不斜视地看着轿厢门。
小区电梯没有医院的光亮,轿厢门上看不见人影。
上班上学早高峰,每层都要停,两人渐渐被挤到角落。
高劲瞄了几眼她的头顶。
她只到他下巴处,发质光亮,后脑勺圆润,脑门也挺好看。
是个高智商的头型。
他收回心思,从袋子里拿出一本崭新的相簿。
“咳……”他清了下嗓子,说,“这里是瑞华医院改建前的照片,时间有点久,也不知道是不是你需要的。”
顾襄在几秒后才接过来。
高劲合唇笑笑。过了会儿,提醒:“对了,这些照片都是绝版,没有留底,希望你能好好保护。”
顾襄对他的印象并不好,他和那个中年男人的两次对话她都恰好听到。
不是什么好话。
顾襄拿着相簿,垂眸片刻,开口说:“谢谢,我用完会尽快还你。”
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高劲单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笑着说:“不用客气,希望你能用得上。”
***
高劲走进办公室,换好衣服,先喝了一口鲜榨豆浆,再打开姑妈替他打包的早饭。
同办公室的徐医生走进来,看了他两眼说:“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
“这都能看出来?”
徐医生说:“你这个笑面虎,平常最喜欢假模假样,今天难得不假,怎么看不出来。”
高劲点了下他:“你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我这人记仇。”
“呵……”徐医生笑了笑,又说,“你啊,现在先多开心会儿,待会儿你就笑不出来了。”
“怎么了?”高劲吃着早饭,问。
徐医生朝门口看了眼:“23床的张老先生昨天凌晨一点多没了,他儿子在病房里找遗嘱呢,非说他爸能花钱住进我们中心,私底下肯定还藏着值钱的东西,说照顾他的护士肯定知道,闹了一晚上了,还有的闹。”
高劲若无其事道:“他这个因果关系有点牵强。”
徐医生说:“我猜他是不是被人教唆的?我之前看着就怪,整整一个月他只来过两回,一回头一天,一回前天,他爸成天偷偷掉眼泪。昨天他居然陪着他爸一整天,这前天才刚来过,他有那么孝顺?”
高劲一本正经地说:“君子不论人是非,我们只需要做好本职工作。”
***
小区附近就有公交站,顾襄走到站台那儿,看了一会儿,她闭了下眼睛,随后拦下一辆出租车。
她在车上打开了那本相簿,翻到第一页,她的心脏就突得跳了一下。
这才是真正的老瑞华医院。灰旧的外墙,白底黑字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