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 教育局下来两个人, 到学校走访, 跟校长询问了唐颂平时的表现,又跟老师们一一调查。那时杨鑫趴在教学楼阳台上, 看校长、好多老师, 还有教育局的人都在操场上说话。不一会儿,班主任上来了,招招手叫她:“杨鑫,你过来。”
班主任把她拉到楼梯口, 悄悄告诉说:“待会教育局的领导要找几个学生谈话,问唐老师的事, 你机灵,待会就你去。千万注意了,他们问你什么你都说没有,不知道的问题就别乱答, 说话过过脑子, 要是答错了一句, 唐老师就要倒霉了。”
杨鑫赶紧点头:“哦哦!”
“千万记住了啊, 不该说的话别瞎说。”
杨鑫说:“好。”
第三节课, 杨鑫果然被叫到办公室去了。
老师们都走了, 办公室只有两个领导。都是男的,模样倒是和蔼可亲, 见了杨鑫便向她打招呼, 笑说:“小朋友这里坐, 不要怕,只是随便聊几句。”
杨鑫坐下了,一个男的还给她倒了一杯水。
“小朋友,念几年级了?”
杨鑫说:“初一。”
对方笑说:“初一,唐颂是教过你的吗?”
很快就入主题了。
杨鑫说:“唐老师教音乐美术,一周两节课。”
对方笑说:“他课上的怎么样?”
杨鑫说:“很好的,全校都知道,他很有才华。”
“他打过你们吗?”
杨鑫摇头说:“没有,唐老师骂人都不骂的。他脾气很好,对我们很好。”
杨鑫感觉这问题一点都不难嘛,哪有班主任说的那么纠结。
对方又问:“你去过唐老师宿舍吗?”
杨鑫心一咯噔,顿时感觉有坑。
她要回答去过还是没去过呀?说没去过明显是撒谎。说去过,万一让领导误会了唐老师怎么办!
她顿时被难住了。
“别怕。”
对方一边做笔记,一边微笑着徐徐善诱:“你说实话就行,没关系。”
杨鑫心里纠结了一会,犹犹豫豫地说:“去过。”
她看到对方将她的话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
她想了一下,又说:“不过……”
“不过什么?”
杨鑫说:“我只是去看唐老师弹钢琴画画。”
“他教你弹钢琴画画吗?”
杨鑫点头:“嗯。”
对方继续问:“他是怎么教的?有没有触碰你,或者让你坐在他身边,摸你的手?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止?”
杨鑫被这问题问的头皮发麻,隐隐有点恶心了。她皱着眉,摇头说:“没有的。”
她感觉这种问题是对唐颂的侮辱和亵渎。她替唐颂委屈难堪,说:“有学生在宿舍,不管男生女生,唐老师从来不关门的,总是把门打开,谁经过外面都能看见。每次天黑我想多玩一会,他都催我走,让我明天再来。只有我去他那最多,别的同学只是偶尔去,我天天去。”
教育局那人便笑了:“你为啥要天天去?”
杨鑫说:“我想看唐老师画画。”
“你认得陈桦吗?”
杨鑫点点头:“认得。”
“她常去唐老师那吗?”
杨鑫摇摇头:“没有,她还没我去的多。”
“听说她以前给唐颂写过情书。”
杨鑫说:“还有错别字呢。她趁唐老师不在,塞在唐老师办公桌。唐老师教音乐,不坐班,没看到,被打扫卫生的同学看到了,拿到教室里传。她就再没写了。”
总共问了几十个问题,杨鑫一一答了,最后那人合上笔记本,盖上钢笔笑说:“好了,问完了,你回去教室上课吧。”
杨鑫也不知道结果如何,有些担忧问道:“唐老师会不会有事呀?”
领导和蔼说:“还不清楚,等处理的结果吧。”
出了办公室,杨鑫看到唐颂站在教学楼下,和一个朋友辞别。杨鑫下楼去找他。
“唐老师。”
唐颂见了她微微笑:“还不去上课呢。”
杨鑫说:“刚才那两个领导叫我去问话了。问你的事,我也不知道说的好不好。”
唐颂说:“没事,不要紧了,我的辞呈已经批了。”
杨鑫失落地想:唐老师要走了。
他要出国,他再也不会回来。她再也见不到他了。好像花儿要凋落,人终究也是要散的。他们不是亲人,也不是恋人,散了也不会再联系。多么舍不得啊。
“你什么时候走呀?”
唐颂说:“这周搬东西,下周就不来了。”
杨鑫低着头,纠结半晌,小声说:“要是以后我能出国留学,我就去找你。”
他那个时候会不会已经结了婚,会不会早已经忘了她呢?她不知道,她多想跟他走啊。反正她爷爷也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她在这世上孤独一人。可她知道唐颂不会带她走,唐颂也不要她的。
“说不准的,兴许那会我早就不在俄罗斯了。”唐颂见她伤心,安慰道:“看缘分吧。”
杨鑫眼睛已经红了,泪珠子在睫毛上摇摇欲坠。她低着头不敢抬,怕被唐颂看见。
然而唐颂已经看见了。
孩子的心像水晶玻璃一样脆弱透明,他有点心疼,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从衬衫胸口取出一只钢笔,他轻声问杨鑫道:“你有纸吗?我给你写个电话号码吧。”
泪水低落在脚前,她使劲忍住了继续要涌出的眼泪,努力点了点头,哽咽说:“有,唐老师你等等我,我去教室里拿。”
唐颂说:“去吧。”
杨鑫飞快地奔回教室,从作业本上撕了一张纸。下课时间,学生们都聚集在阳台,大家看到她刚在下面跟唐老师说话,又是拿纸笔的,一群男生就谑笑起哄:“哎哟,唐老师还给你留号码呢,你们是什么关系呀。不会是谈恋爱吧。”
“唐老师都没给别人留号码,为啥单独给你留呀。关系不一般咯。”
她不理会众人的玩笑,咚咚咚跑下楼,生怕错过了。她气喘吁吁地将纸递给唐颂,同时伸出手掌当垫子。唐颂就着她手写下号码,说:“你要是有事情,以后可以打我这个电话。不过我下半年要出国了,家里只有我弟弟,电话可能会接不到。但号码一直在那,是家里的号,不会换的。”
杨鑫说:“好。”
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和唐颂告别的场景。她要向他表白爱意,顺便投进他的怀里痛哭一场。他会温柔的抱着她,亲吻着她的脸颊安慰,说:“我也爱你,我等你长大。”这样她就快乐了,她的人生就完美了,她便有数不清的勇气去接受一切生活的痛苦和考验。然而现实是如此的仓促和潦草,唐颂收起钢笔,抬手看了看表,着急说:“我得走了。”
“我今天要搬家,还要去做离职交接,另外还有一份检查没写完,我得赶时间了。你也快回教室吧。”
杨鑫痴痴说:“唐老师再见。”
唐颂摆摆手:“再见。”
杨鑫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想:他要走了。
再也没有唐老师了。
他是绚丽的烟花,是苦难予她最甜蜜的奖赏,是少女成长的厚礼。而今烟花坠落,奖赏和礼物也化作了缤纷的纸蝴蝶,飘啊飘的飞走了。漂亮的礼物根本就不是她的,只是摆在她眼前,让她羡慕羡慕,就像哄小狗儿一样,然后那只手就把它端走了,还挤眼吐舌地嘲笑她:“想要吧?想要吧?就是不给你,就是不给你。”
什么好东西,看看就得啦!想想就得啦!哪能真的给你呀。你看看你,幼稚的脸,幼稚的心,从头到脚写满了无知和贫乏,你凭什么得到礼物呀。
根本就是在做梦!
可她舍不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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