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月——自己才是被照顾的那个,平添两人麻烦。而天心月想得则是江湖危险,像婉如这样的女儿家,若非必要,能不蹚这浑水最好就不要蹚。
因为天心月的身体不宜骑马,西门吹雪用了马车。
马车很大,但是速度却算不上慢,万梅山庄的马夫看起来是个老手——能让西门吹雪满意,想来这马夫也值千金了。
天心月觉得有趣,可她一抬眉看见的便是素净到极致的马车里。穹顶是白的,四壁也是白的。即使用着的是绣着暗纹的上等白缎,可一眼看去,被这样冷到极致、素到极致的环境包围——天心月觉得自己不是去为民除害,是去送葬。
……好像杀人也差不多等于送葬。
西门吹雪喜欢素色,天心月为了配合他的喜好,已经穿了一月多的素色衣裳,可如今一直困在这惨白惨白的马车里——她实在有些吃不消。
她与西门吹雪之间用了一扇小屏风隔着。天心月在动手前先透过了屏风的缝隙瞧了西门吹雪一眼,他在原地打坐,双目合起看起来没空理她。
天心月便动了手。
她动不了这马车,好歹也能让屏风面对自己的这一侧不至于如此惨白。
她用玉簪挑了胭脂,就着白缎屏风上梅花的暗纹一点一点的画出了红色的花,而花的枝干也被她捏着眉笔一点一点儿的显出了形状。
西门吹雪闻声睁开了眼。
从他的方向,恰好能看见棕与红抽枝发芽,从画的一端漫去另一端。黑白的天地之间被暴雨洗入了颜色,从寂静无声忽闻虫语鸟鸣,从冬日凛冽忽至春暖夏艳。
西门吹雪从缝隙见到了天心月捏着簪露出的那截手腕。皓腕如雪,纯无瑕疵。西门吹雪漫不经心的想,天心月这个人本身便几无瑕疵了。
他对于女色并不在意,但若是有人间绝色,大约便也该是天心月。
西门吹雪抬眸,见那屏上的花纹停了。他往上看去,便撞进天心月好整以暇的眼里去。
绝色的美人半伏在屏风上方,仅露出了一双弯起了眼睛。她笑得狡黠,像是抓住了西门吹雪什么把柄。西门瞧着她,指尖在身旁的剑鞘上滑过,他阖上眼,也微微扬起了一瞬嘴角。
孙秀青仍是目光灼灼地盯着西门吹雪,但她眼睛里的波动却已经被藏的很深。张英风作为峨眉首徒,向西门吹雪一拱手,道:“西门公子,家师于舍身崖恭候大驾。”
西门吹雪颔首,正要抬步走去,无情开口道:“张少侠。西门公子已经到了,我想独孤掌门也已准备好了吧。不知在他们比试之前,可否引我见一面尊师?”
张英风闻言顿住了,很显然,无情他们一早便这么要求了,但是张英风没有同意。
他在迟疑,严人英却是藏不住心思的性子,直接开口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什么四大名捕,御封神侯——你们俩和西门吹雪是一起的!”
“上官姑娘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我,你以为我会轻易让你去见我师父——好让你们扰乱他的心绪,着了你们的道,让他无故而败吗!”
无情因严人英这一连串的抢白忍不住蹙眉。
天心月看着他忍不住想,无情怕是已经很久没遇见过敢这么对他说话的人了。
想到这里,天心月就忍不住发笑。而后又觉得上官飞燕果然和她是一路人,如果她处于上官飞燕的位置,霍天青不听话了,她的第一选择也会是三英。
只是从张英风的表情来看,她似乎并没有能完全取信于这位大弟子——不过没关系,严人英够用了。
只是她怕是没想到,严人英会卖她卖的那么快。
天心月这么想着,嘴角不免露出了点儿笑意。
孙秀青远远瞧见了,忍不住冷声道:“不知我师兄说了什么,竟惹得姑娘如此发笑。”
孙秀青开了口,自然便将所有人的视线都牵引去了天心月的身上。她也不恼,仍是这么轻轻笑着,倒令率先发难的严人英有些不好意思。
他红着脸,若不是石秀雪瞪着,怕是不等天心月自己开口,他就要先替天心月解围。
天心月柔柔的笑着,并不说话。
孙秀青便觉着自己的一拳像打在了棉花上,问得好没意思。她看了一眼天心月,又看了一眼西门吹雪,直觉难堪,便干脆撇过头去,全当自己瞧不见。
无情倒是在天心月笑了口,指尖点在扶椅上,慢慢开了口:“凤姑娘。”
他看向天心月,嘴角甚至含了丝笑意:“看起来你是在笑我。”
天心月莞尔,她问道:“盛大人,您来此处的消息可瞒得过独孤掌门?”
无情慢慢道:“自然是瞒不过。”
天心月便道:“那盛大人何必有此一问,独孤掌门既然知道四大名捕来此,他难道会敢拒而不见吗?”
无情明白了天心月的意思,他点了头:“确实如此。”
天心月看向了后山:“那么盛大人对张少侠说的话首先便说错了。”顿了一瞬,天心月才继续道,“您应该说,神侯府办案,奉命缉拿叛党上官飞燕——”
她凉凉一眼看去:“峨眉弟子却守山门而不允,怕不是存了逆反之心,想要包庇朝廷重犯,打着蛇鼠一窝的主意呀?”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眉梢嘴角甚至仍然带着笑。
可三英四秀却觉得那些话从她的嘴里吐出来就像是刺着冰,直往人心窝子里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