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极为有害——这群形势户,手里的产业越来越大,但国家所能征收到的赋税却越来越少,社会的贫富差距也会越来越触目惊心(宋朝的问题,在于官户或者叫衣冠户,代表中央皇权和地方形势户斗争,这种斗争虽然激烈,但好歹还保证了南宋苟了一百多年;而明朝后期,官和形势户则干脆勾连融合在一起,结局大家都看到了),最后国家所能掌握的资源一旦消耗殆尽,不外乎三个结局:
贫户活不下去,爆发农民起义,国家亡;
外族趁着国家颓废无力时发动入侵,国家亡;
国家索性下放权力给地方,让他们放手动员“形势户”,对外抵御外族,对内镇压农民起义,国家是保住,可却催生藩镇军阀,或者大权臣,最终国家还是苟了段时间后,亡。
现在的唐朝,高岳知道,走的正是最后条道路。
于是高岳朗声说了如今经界不正的三大危害:“因安史作乱,各地州县版籍多亡于战火。豪猾人户冒名佃耕,不纳租税,又将田赋转嫁到荒地当中,使国家岁计锐减,此一害也;国家推行两税,原本每亩所规定的斛斗米并不多,目的是废除苛捐杂税,希望百姓得到实惠,可现在县乡被胥吏、奸豪把持,欺上瞒下,使地多的税少,地少的税多,下户贫户生计日绌,此二害也;版籍不存,奸猾舞弊,国家又连年用兵,开支浩繁,如此下去两税的公信力日益下跌,最明显的就是田产间的诉讼不断,如长久得不到公正仲裁,那么马上就不再是诉讼所能解决的了.....下户贫户存活不下去,必然铤而走险,聚啸为盗匪,攻打官府,颠覆国家,此三害也。.”
随即高岳指着席位上若有所思的李桀,“伟长,你说要是一个县到了第三害的地步时,你身为个县令,有什么办法,靠什么力量能把这长久以来的积弊,一朝厚积薄发,所形成的浩劫给解决好?”
这话一出,不光是李桀,其他县令也无不悚然,汗流浃背。
李桀这时说了句:“太宗皇帝曾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在场的人都在点头。
“一个县很容易弥漫到一个州,然后便是一道,最终是整个国家陷于痼疾,变乱顿起。到时候天翻地覆,谁又管你的手是不是持玉笏的手,谁又管你的唇是不是食膏粱的唇?全是玉石俱焚的下场,这个国要么复兴,要么灭亡,可苦的填沟壑的还不是黎元百姓?如今这经界法,才是让天下起死回生的最良药方,舍其无他!我等应该肩负起这天下的兴亡来。”
接着,判官韦平将经界法的草案,摊在了寺庙的地板上。
南郑县令韦执谊扼腕上前,率先提起笔来,在其上署名画押,称“我虽不是韬奋棚出身,却仰慕大尹高义,愿和大尹一道肩负这个天下的兴亡来。”
其他人,除去韦平是韦皋的兄弟外,其他刘德室、李桀、黄顺、解善集皆是棚友,这时也慨然提笔,在草案上画押,最后柳传宗也画押。
“这份草案,也许会激起很大的风浪,但本尹是要呈交给大明宫的。”高岳正色说完,最后在其上落笔,也画了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