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你这是要做什么啊!”冯氏已经从正房迎了出来,蹲下来哭着抱住许妙芸道:“你一个人要去哪里!连你爹妈都不要了吗?”
许妙芸这时候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要如何说出口,又想到她现在这个模样,必定让冯氏感到伤心,便强忍着担心和害怕,拉着冯氏一起站起来道:“母亲,你快起来,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
冯氏抱着许妙芸哭了起来,吴氏得到消息,也已经赶了回来,许妙芸看了一眼家中的众人,见许长栋和许霆都不在场,开口问道:“爹爹和哥哥呢?”
“你哥哥去火车站找你去了,你爹爹还在工厂,我不敢给他打电话。”
许妙芸听了这话松了一口气,丫鬟们搀扶着她进了正房。冯氏替她脱下了湿外套,重新给她披上了一件夹袄,拉着她的手道:“三丫头,你可不能犯傻啊,那人都已经定亲了,你去了也没有用。”
知春瞧见许妙芸回来,心里终究放下心来,哭着鼻子替她倒了一杯茶来:“小姐,我不放心你……我。”
“不怪你。”许妙芸接了茶杯捧在手中,身体却忍不住颤抖起来。这件事情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她到底要怎么办……供出花子君,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日本人没有人性的,就算她说了,难道他们真的会放过许长栋吗?
“身体抖那么厉害,是不是着了风寒?”
冯氏搂着许妙芸,急忙吩咐下去道:“去叫厨房煮一碗姜汤来。”
“母亲。”许妙芸转身抱住冯氏,搂着她痛哭起来。她为什么还要从头再活一遍,如果可以回到前世多好,就算她是死了,至少许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会因为自己得罪这些日本人。
“别哭了,傻孩子。”冯氏还只当她为了沈韬订婚的事情难过,想着法子安慰她道:“你要是觉得心里过不去这个砍,等过一阵子,去法兰西你二哥那边玩一趟。去留洋我是舍不得的,难得去玩一趟也好,我跟着你一起去,顺便看看你二哥二嫂。”
然而许妙芸只是一味的痛哭,这个时候她心里甚至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有的只有满满的绝望。
偏厅里的电话铃声忽然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吴氏过去接了电话,不过片刻又走了过来,对许妙芸道:“妙妙,宋先生的电话,找你的。”
这时候宋铭生这三个字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让绝望的许妙芸瞬间又燃烧起了一丝希望。
许妙芸站起来,走到偏厅接起电话。
“许小姐,我听我下面人说,今天日本领事馆的人找过你。”
宋铭生开口,话语中略显担忧,一下子让许妙芸落下泪来。冯氏还在许妙芸身后站着,许妙芸没办法讲电话,只将身子团在一旁的沙发上,低着头不说话。
冯氏瞧见她这般光景,想着或许宋铭生能开导开导她,便也只好先走了出去,留他们两人私下说话。
“宋先生……”许妙芸吸了吸鼻子,拿帕子擦擦脸,不知道要怎样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宋铭生。
“许小姐,你别哭。”宋铭生顿了顿,继续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帮你的。”
“我好害怕,我不知道要怎么办……”许妙芸哭了起来,握着话筒道:“我不知道日本人那么可怕。”
电话那头安静了良久,最后宋铭生才开口道:“日本人从来都是很可怕的。”
……
虹口区江湾路上的一栋二层楼洋房里,虽是深夜,但一侧的客厅里仍旧亮着灯。一位五十来岁的日本男子坐在灯光的阴影里,背对着他身后的男人。
“你找的人手脚不干净,照例我不该帮你。”流利的日语阐述着字面的意思,那人缓缓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人,慢慢开口道:“福寿膏的事情,一直在渡边的手里管着,我不便插手。”
“许长栋是联合商会的副会长,这还是第一次走他的货,爆出来之后,许长栋固然身败名裂,但我们要找新人接替,只怕也不容易。”男人扶了扶金边眼镜,抬起头道。
“你是为了那个许小姐吧?我把你扶上这个位置不容易,你可不要意气用事。”那人说到这里,忽然笑了起来,又道:“也是……我当年遇到你母亲的时候,也曾这般痴迷。”
“父亲以为我只是为了个女人吗?”
那人忽然低头笑了起来,缓缓道:“父亲大概不知道,她是沈韬喜欢的女人。”
“那又怎么样呢?”那人似乎有些好奇,玩味的看着对方。
“宋家和沈家好了那么多年,总要有些摩擦的。”
“我听说沈韬已经死了。”那人笑了起来。
“他不会死的。”宋铭生开口,“他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