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之后,日子就越发过的快了。
沈韬的灵柩没有运回申城, 而是直接运去了沈家在安徽的老宅。沈督军这一回虽然丧子, 却是实实在在的得了好处, 南边三省因查不出那群人的来历,都归结到了北方那些军阀的身上,如今只听令沈督军的调派,闹着要北伐。
然而这些变故对于深居在闺房的许妙芸却没有多少影响,仿佛日子仍旧是一成不变的过着, 唯有她曾经认识过的那个人, 虽然依旧是别人茶余饭后讨论的对象, 却永远不会回来了。
但是在许家,沈韬这两个字是被禁止的, 连二太太韩氏也不敢当着人的面儿提起来。许妙芸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她从不提起,也似乎是默认了她们的一番好意。
中西女校的录取通知书早已经到了, 过几日便要开学了。许秀芸这次发挥不错, 倒也让她考上了, 老太太心里高兴,嘱咐厨房在她院子里办了两桌,算是替她们姐妹两人庆祝。
这一阵子许妙芸深居简出, 平日里连老太太那边都去的少了,闲来无事只是在房里看书, 整个人倒是出奇的安静, 只是让冯氏看来, 却终究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今儿中午,老太太说让上她那边吃饭去,一会儿你同我一起去吧。”冯氏手里的毛线这几日又变成了针线,她总是不停手的做着,让人觉得她没有一刻的空闲一样。
许妙芸静静的点了点头,看见窗外树枝上的嫩芽已经全长了出来,她回想她前世这个时候,还没有认识沈韬,两人倒是互相安好的,眼泪便忍不住又落了下来。
“三丫头,你这又是何苦呢?”冯氏看见她落泪忍不住又心软了起来,苦口婆心劝慰道:“你说你整天闷在家里,也不是个办法,要不然出去散散心也好。”
许妙芸低着头不说话,正这时候,外头有丫鬟进来传话,说正房那边有位姓宋的先生打了电话过来找三小姐。
冯氏知道是宋铭生的电话,这几日宋铭生陆续有打电话过来,许妙芸只是不肯接。
“宋先生终究帮了你父亲这样大一个忙,打了几次电话过来要找你,你总不见,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我先过去帮你应一声,宋家的电话你也是知道的,到时候你再回过去吧。”
冯氏说着只站来起来,正要出门,许妙芸却起身开口道:“我同母亲一起过去吧。”
冯氏心下一喜,忙跟着许妙芸一起去了正房。偏厅里头的电话还搁在那边,也不知道对方挂掉了没有,许妙芸走过去听电话,冯氏虽然心里不放心,可想着偷听人家电话毕竟不好,便也知趣的往房里去了。
宋铭生还没挂掉电话,听见这边有些动静,便又开口问了一句,许妙芸应了他一声,道:“宋先生。”
“听说你已经拿到了女校的通知书,我是特意打电话来恭喜你的。”
许妙芸静静的听着,宋铭生向来是这样文质彬彬的口吻,和他的身份差别很大。许妙芸心想,大约越是这样的人,越不喜欢别人提起他的身份来。
“谢谢宋先生,我父亲的事情,原本是要亲自向您道谢的。”这不是一件小事情,许妙芸有时候会偷偷的想,若是沈韬那时候在申城,她一定会去求他,然而事关日本人,只怕连沈韬也未必能将这个事情不动声色的摆平。
但到底她的运气还不算差,还有宋铭生这个人。
“你父亲的事情,你实在不用谢我,说起来,当初也是因为那件事情,才连累了你。”宋铭生顿了顿,继续道:“许小姐这两日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饭也是许久没有出门吃过了,但宋铭生当面提了起来,许妙芸还是答应了下来。他们吃过了饭在霞飞路上散步,往日热闹的街市却显得有些冷清。
“以前这里摆着留声机,每次从这儿走过,都会放一些优美的法兰西音乐,让我想起了我曾在法兰西的那几年。”宋铭生在一处百货商店的门外停了下来,缓缓开口道。
许妙芸就站在他的身侧,听见他这么说,只淡淡开口道:“大约是因为督军府的事情,市政厅下了禁令,七七四十九日之内,不准在公共场合搞娱乐活动,”她说完才想起宋铭生是开夜总会的,转头问他道:“百乐门呢?生意有没有受到影响?”
“这几日百乐门没有营业,所以我才这样闲着。”宋铭生看了许妙芸一眼,眼底似乎还有些无奈,忽然转过身子,伸手将她垂在一侧的手掌握在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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