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是。”
即墨缺退开一步,把自己的身影隐藏到了旁边柱子后面的黑暗中,对那些瞄准了绮里晔的弓箭手示意:“放箭。”
比之前更加强劲的上百只箭矢,朝那些大内侍卫中间的绮里晔爆射过去,几个“蛇信”暗卫截下了这一波箭雨。
绮里晔朝这边转过身来,正看到水濯缨一个人站在明亮的火光中,手上拿着一架机弩,弩箭的箭头正不偏不倚地直指着他。
她端着机弩的双手平稳沉静,没有任何颤抖,望着他的目光也是在茫然中带着冷漠,像是望着一个跟她毫无关系,说杀掉就可以杀掉的无关紧要之人。
绮里晔的瞳孔猛然一缩,睁大了一双凤眸望着水濯缨,似乎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对着那箭矢也丝毫没有要躲避的意思,像是整个人突然凝固了一般,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就在这一瞬间,即墨缺在水濯缨身边低喝了一声。
“放箭!”
水濯缨应声一扣机弩上的机括,锐利的弩箭挟着剧烈的劲力,风声呼啸,疾射向绮里晔!
“主子!”
玄翼刚刚截下之前弓箭手的一波箭雨,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喘过来,一眼看见绮里晔面对着一支激射过来的箭矢,竟然就呆呆地站在那里不躲不闪,大骇之下连忙扑过去想要拉开绮里晔。
但他挡箭时运转的内力没跟上来,速度自然快不到哪里去。那支箭矢本来是对着绮里晔的胸口而去,在玄翼一拉之下,虽然偏了位置,但仍然没有避开。
“嗤!”
一声血肉被穿透的沉闷声音响起。箭矢先是射中了前面一个西陵大内侍卫,但力道实在是太猛烈,直接从那侍卫的胸口直穿而过,然后带着箭尾的血花飞出来,射进了绮里晔的右边肩膀。
鲜血四溅开来,犹如一蓬暗红的花朵般,艳丽地绽放在露出来的箭杆周围。
绮里晔身子剧烈一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整个人往后倒退了一步。周围的四个“蛇信”暗卫一见绮里晔受伤,顿时大惊,全都聚拢到了绮里晔的周围。
“主子!……快带主子走!”
绮里晔一手捂着被箭矢射中的肩膀,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淌下来,那血的颜色比一般的人血要深得多,几乎就是黑色的,箭矢上很显然淬有剧毒。即墨缺的行事风格,能少给对方留一点生机就少留一点生机,用的肯定是最致命的剧毒。
就连柳长亭一看这种状况,都无法再在这里留下去,退到绮里晔的身边:“……先撤退!否则我们都死在这里,谁来救濯缨?”
绮里晔没有回答他,因为他这时候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艳丽的面容上飞快地笼罩起一层隐隐的青黑之气,勉强撑着才不至于软倒下去。
他的内功极为深厚,本来绝大多数毒素都奈何他不得。现在才刚刚中箭,毒性竟然就发作得这么快,可见即墨缺用的剧毒毒性之烈。
“现在才想撤退,来不及了。”
即墨缺已经从阴影中再次走回了水濯缨的身边,带着平静的笑意,揽住水濯缨的腰身。
“缨儿,做得很好。”
水濯缨抬起头来,对他露出一个恍恍惚惚的笑容,像是在因为得到了他的赞扬而开心。
“嗤!”
又是一声利刃穿透血肉的沉闷声响,即墨缺只感觉到腹部上一阵冰凉,随即又是一阵温热喷涌而出。
他低头看去,一把泛着寒光的锋利匕首正插在他的小腹中间,那股喷涌出来的温热感觉,就是犹如涌泉般不断流出来的鲜血。
匕首的另一端,被水濯缨拿在手中,她抬头望着他,瞳眸中的目光已经没有一点对他的依恋之情,也不再是之前那种笼罩着大雾般的恍惚茫然。而是比插在他腹中的匕首还要冰冷,还要锋锐,还要寒光毕露,充满了厌恶和仇恨。
他张开口想要说话,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他的鲜血正在飞快地从他身体里流失,跟着一起流出去的,还有他的体温,他的力气,他的神智。他的身体和手脚变得冰冷僵硬,不听使唤,眼前一点点地黑暗模糊下去……
“皇上!皇上醒醒!”
有人在急切地叫他,即墨缺猛然全身一震,像是从一个世界里突然被拉到另外一个世界里一样,眼前看到的景象和身体上感觉到的状态,全都彻底变了一个样。
眼前不再发黑,手脚也不再僵冷,他再次低头一看,自己的小腹处好好的,上面根本就没有插着什么匕首。
水濯缨正站在他旁边,用一种跟之前一样的茫然恍惚的目光看着他,里面带着不解,像是不明白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另一边是一个很年轻的大内侍卫,就是刚才急切地叫他的人。
“皇上,您没事吧?”
即墨缺脸色微微一变,没顾得上回答他,转头朝远处望去。大内侍卫的包围圈中,已经不见了那六个人的身影,包括受伤的绮里晔在内。
大多数的侍卫都像是醉酒一样,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陷入了某种幻觉中。疯疯癫癫,散乱地走来走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有的一脸绝望面如死灰,有的泪流满面嚎啕大哭,有的跪在地上仰天长号,众生百态,都是痛苦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