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从昏睡中猛地扎起,好似被滚水灼熟的河虾般卷着身子,当他意识到自己恢复了意识,便下意识地顾目四盼:他半坐在一张木床上、床边是一个极长但不高的柜子、柜子只顶到天花板上、而这个所谓的天花板离半坐着的他头顶不过一米高、他眼中的全部事物都包含在一个狭窄的空间之中。
不陌生的事物、陌生的地方,莫舒泰得到的所有外部信息组合起来,根本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景象,剧烈的头部刺痛为准备陷入苦思的莫舒泰敲响了警钟,逼迫他放空了思绪,情不自禁地呻吟出声,嘟囔道:“我是,死了吗?”
‘现在还没有,过一会儿就不好说了。’
一把陌生的嗓音在狭窄空间的门外响起,连带着一道简陋的木门被推开,一个半白长须的老叟便佝偻着身子钻了进来,它下意识地要张嘴安抚一下期待中的咋呼,却意外地被一种带着警惕的安静所笼罩。
恩?
老者挑起右眉定定地望着莫舒泰,却发现后者也正大张着双眼定定地望着它,一老一少在这个狭窄的木质空间中对峙着,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滑稽的紧张——
这小子怎么不紧张呢/按套路这老头也该出现了。
两人各有所思,却默契地决定跳过这段固有的无营养的对话,老叟小心地踩着小步子让自己整个人进到小空间之中,自然地从木床底下抽出一个矮矮的四脚凳,晃悠悠地坐倒在上,又瞟了镇定自若的莫舒泰一眼,心中又一次嘟囔这小子怎么不紧张呢,抬手把手中的一个成人手掌长的竹筒递给莫舒泰,柔声道:‘来,把这个喝了,不想丢掉小命的话。’
老者的轻柔语气中带着一股强有力的亲切感,让莫舒泰不自觉地就感到信任,他依言接过竹筒,看见其顶部有一个小孔,心中虽不免七上八下,但总归知道自己无从选择。
“我这是在哪?”莫舒泰将小孔贴到嘴边正要仰头服下,又突然停下动作扭头望向老叟。
‘呵呵,老夫见你如此淡定,还以为你早已了如指掌呢。’老叟并非故作高深地干笑,它眼角夹起的细密鱼尾纹暴露了心底货真价实的开心,显然它为莫舒泰终于打破镇定的缄默为自己树立起一种我暗他明的神秘感而分外得意。
“其实我怕得要死。”莫舒泰顿了一顿,欲言又止。
‘哟。’老叟捻起自己的花白长须,笑问:‘如果你是强作镇定的话,为什么要告诉我——老夫的意思是,小娃儿你虎头在先,可不能这么早泄气露出自己的蛇尾。’
“向你坦白,有两个理由。一是,”莫舒泰捏紧竹筒,沉声道:“我遇到的倒霉事实在太多,所以我怕归怕,但也已经不想白费力气去大惊小怪。”
‘哈哈哈哈,你这小娃儿,这理由还真是够特别呐。’老叟拍腿大笑,又朗声追问道:‘这是其一,那其二呢?’
“第二是,”莫舒泰凝神望向笑意盈盈的长须老叟,只是他的眼睑低垂、浓密的白眉将双瞳稳稳压住,瞳孔中只留神光若隐若现,似乎看不透内里包含着的真实情感,“第二是,我相信你——我需要自己,相信你。”
言毕,莫舒泰嘴贴竹筒细孔,抬手仰头,一饮而尽。
‘哟!’
老叟笑得耐人寻味,不住地捻着长须,静静看着莫舒泰喉头涌动,啧啧称奇:
‘有趣,有趣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