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把车开到离倚翠阁不远的滨河路下停着,说要再等一个人,夜色渐浓,这个城市霓虹闪烁,不远处的夜场里传来了歇斯底里的歌声。
滨河路下面的河里,波光粼粼,我突然间心里生出挥之不去的伤感。
这样的夜色,我多想和她一起倚在一起,看湖水泛波,看夜色弥漫下城市的灯火。
蝶衣,你还好不好?
……
约莫离零点还有十多分钟,车窗外飘来了一个人影,司机说他要等的人到了。
我把车门帮忙打开,车门才开了一条缝,那个人就飘然而至,坐在了我们的后排。
他一身绛紫色唐装,约莫五十多岁的样子,梳着大背头,看起来正正经经的,一上来之后,一句话也不说。
可是他不是人,那目光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倚翠阁里唱戏,吸引了鬼去听,关键是这个中年司机,难道没有发现这个人是鬼吗?
“大哥,今晚有《穆桂英挂帅》,你欢喜不?”司机对唐装男人说话。
唐装男人好像没有听见一样,目光散乱,不知道在看哪儿。
“那是我大哥,同样是倚翠阁的戏迷,耳朵不好使。”司机笑笑说。
我没说破,这是鬼,他糊弄别人糊弄不了我的。不过见鬼见得多了,只要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那就不要揭穿。
“马上开始了,我们去倚翠阁。”司机说,“到了倚翠阁,自己找到位置之后,就安心听戏,不要和旁边的人说话,不要随便吃递上来的东西。道理嘛,你懂的,倚翠阁里有人喜欢听戏,还有一些已经去了另一个地方的戏迷朋友。”
我点点头。
他从座位下拿出来一叠冥币递给我,小声说:“进门是需要门票的,进去之后如果遇到麻烦,就撒钱出去。如果喜欢某个角儿,那也就撒赏钱。”
“你不是说,唱戏的都是活人?那还给活人撒什么冥币?”我不解的问。
司机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有说,把车开得飞快,冲进夜色。
我从飞驰的车窗外的夜色里看见许多黑影攒动,他们都朝着一个方向行进,那就是倚翠阁。
那些黑影明显也不是活人,都是鬼。
可这个司机,为啥说那样的话?我看他的样子,突然有些怀疑刚才的判断了。
他,不会也不是人吧?
来到倚翠阁,我的心狂跳不停。
从那枚红色的小楼进去,里面阴森森的,只见人头攒动,但是却听不见一点声音。
司机下车之后就和我走散,我的前面是长长的队伍在排队,花姑站在那面大鼓的旁边,那些看戏的人都从她的身边经过。
她那里就像一个车站的关卡一样,她放一些人进去,一些人却被挡在外面,灰头灰脑的离开了。
从花姑身边经过,我故意把头埋得很低。
“来啦?”花姑明显已经认出了我,她递给我一个座牌号,小声说,“看你对虞姬上心,我就给你调了一个最前面的贵宾席。”
“有劳。”我压低声音。
从进来的那一刻,我就发现,这里没有一个活人,全都是鬼。
刚才那个司机是骗我的,我觉得就连他也不是人,是鬼,只是他没有一丝破绽,让我直到落脚在倚翠阁的大门口,我都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周围全是鬼,就我一个活人。
说我不害怕,那真是假的。
上一次在青衣古村听阴戏,是跟随风子玄一起的,好歹有个伴儿。
这一次,算是我只身一人闯鬼窝。
我从那些晃晃荡荡的鬼影身边经过,好在他们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有在我的身上。此时还没有到零点开场,那戏台三面的帷幕垂下来,还没有拉开。
我找到我的位置,这里确实是一个嘉宾位置。
位于舞台下正中央的位置,是一个独立的位置,前面没有任何遮挡物,从这里可以将台上一览无余。
桌子上放着长嘴的茶壶,烟壶,看起来质地不错的青釉杯子。
不过这些东西都跟在青衣古村看见的一样,都是纸做的。
桌子上还有一样东西,那是《霸王别姬》里,项羽的黄色蟒袍。
这东西怎么放在我这桌子上的?我用手摸了摸,丝质的衣服,质地非常好,柔滑如水,不是纸做的。
我心里泛起了狐疑,这衣服不是纸做的,难道一会儿唱霸王的人,真的是一个活人吗?
鼓点声慢悠悠的响起来了,戏台三面的帷幕开始徐徐升起,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