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东家却挥了挥手,泪流满面的道:“诸位,我要是有银子,怎么会不给你们,你们都是跟我胡某多年的人啊。诸位现在都快去拿吧,要是等钱庄过来追债,将作坊一封,你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同其他作坊一样,为了扩大规模,赶明朝的订单,胡东主也向钱庄和朋友借了钱,而且上游的原料货款,许多也都是欠着的。他就等布匹交货之后拿钱,可是明朝那边把单子一撤,整个产业立刻断裂,瞬间就身负巨债,只剩下几仓库的棉布堆在那里。
旁边的老伙计,见众人还站着不动,不禁急道:“大伙儿还不快去,等会钱庄的人来了,你们就什么都拿不到了。赵账房在仓库等着哩,都快去吧!”
数百号人听了,这才一下向仓库涌去。胡东家见人都走了,对身边的老伙计挥了挥手,“老邓,你也去吧,我交代了赵账房,他会多给你几匹,还有几两碎银,以后好好生活,回老家去吧。”
老伙计开始不愿意,可胡东家又挥了挥手,他才跟着人群走三步一回头的离开。
等人都走后,胡东家像一下老了十多岁,他弓着背扶着墙蹲了下去,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蹲在墙角痛声的哭泣。
整个作坊区,一片愁云惨淡,雇工们哄抢着作坊内的货物,为今后的生计发愁。欠债的作坊主,或者失魂落魄,或者如胡东家一般撕心裂肺般的痛哭,或者绳子往梁上一挂,脚把凳子一蹬,直接自尽了事。
来催要原料货款的人,推开作坊的门,看见挂着的尸体,心立时凉了半截,更有甚者在旁边也找了个位置,一起上吊自杀了。
这次明朝对金国的打击,不仅仅是织布作坊,而是整个产业链条都受到了重创,甚至有钱庄也因此倒闭。
长安城东,列市十余里,是长安最繁华的区域,有各种店铺,是长安城货物和原料的集散地。
韩朝宣在长安知府的陪同下来到东市,街道上挤满了一辆辆的大车,上面装的不是棉花,就是染料等织布行业的原料。
一行人分开人群,从车辆旁边好不容易走进集市,便见几处商号前人声鼎沸,门口都堵满了装着货物的车辆。
长安知府叫韩东舟,是韩朝宣的门生,是永章六年的探花,他陪在韩朝宣身边说道:“棉花正常情况下是五两每担,今年疯涨到十五两每担,可从昨天开始便猛然暴跌,现在已经降到一两每担商号都不收的地步。生丝的价格也从三百六十两每担,降到了四十两每担,暴跌差不多九倍。”
韩朝宣看了看排着长队的大车,心里哇凉的。街道旁原本专门帮工坊收购原料的各个店铺都已经纷纷关门,铺子前挂着歇业的木牌。
知道棉价下跌之后,急急忙忙赶着车辆,想要将货物出手的行商都被堵在了商铺外。
商铺的掌柜不停的赔礼,“诸位,真收不得,西城的作坊都倒了,我收了卖给谁啊!我的货款还没收回,大家给我让各道,我得去西城讨要货款······”
店铺外排起长队的行商们,听说商号不收,货物全砸手里,一个个脸色惨白,积攒几年的财富,一下就缩水到几年前了。
韩朝宣心一下沉到了极点,而就在这时,忽然大群人拿着布袋涌进了市场,跑到了几家粮行前,开始抢购粮食起来。
在车辆旁边的行商们,看见来抢粮的人群,一下反应过来,他们的银子都用来收棉花等原料,这一车货物,可不能当粮吃,要是米价一涨,那他们就完了。忽然哄的一下,这些人也纷纷跑向粮行,加入了抢购的行列。
棉价下跌,粮价上涨,有多少人会吃不起粮,韩朝宣的身子不禁晃了晃,一旁的韩东舟忙一把扶住他,惊呼一声:“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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