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半跪在地上用专业的手法拆开那些杀敌用的利器,倒出火药洒在了昔日同伴的身上,然后点燃了火药。
蹭的一声,在已无爆炸效果的火药助燃之下,刚点燃的火苗一下子蹿了老高。
冲天的火势映亮了那几人的面孔,他们戴着蓝翎盔,遮着半张脸,洛浮生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觉得在那攒动不止的火光之下,他们的眼睛时暗时明,充满了挣扎绝望与狠心。
忽而,一名黑甲兵摘掉了头盔,冲着那堆尸体深深地鞠了一躬。
旁边还活着的黑甲兵均是一愣,有人小心翼翼偷瞄了暗影丙一眼,见暗影丙没有任何反应,轻松一口气。
然后他也摘下了头盔,鞠躬。
其他三名见暗影丙没有惩罚的意思,也纷纷摘下头盔,用唯一的办法来表达他们的愧疚。
而在最后一名黑甲兵摘下头盔的时候,洛浮生忽然一愣。
她揉了揉眼睛,那五名黑甲兵或侧或背对着她,她没办法看到他们的全貌。
火光明暗不定,洛浮生不敢确定刚才那一瞥是不是她所想到的那人。
火势越烧越旺,五名黑甲兵始终弓着身子,似乎不管他们鞠躬多久,也无法弥补亲刃兄弟的过错。
暗影丙侧首,看向了那五名战士。
洛浮生眸孔微缩,她猜到了暗影丙要做什么,她想要迈出灌木丛去阻止,脚却似乎被定在了原地,如何也拔不动。
暗影丙举起了长剑,对于轻功绝佳的他而言,不动声色的干掉几个普通士兵,容易得简直犹如探囊取物。
所以,当泛着寒光的利剑归鞘,前一秒还在鞠躬的黑甲兵们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洛浮生捂住嘴巴,眼泪夺眶而出,她拼命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
如果之前飞魄和暗影丙的那些对话以及那堆积在一起的黑甲兵还不能够说明什么的话,那么现在暗影丙的举动足以证明一件事,飞魄所带领的这二十二名黑甲战士,不是死于敌手,而是死于他们万分信任的领兵手中!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
难道飞魄是燕军的人吗?
洛浮生想不通,更想不明白,她的大脑乱成一片浆糊,嗡嗡作响,仿佛整个人都呆滞了。
暗影丙将杀死的黑甲兵丢入冲天的火势中后转身离去。
同飞魄一样,他没有发现躲藏在附近的洛浮生。
确认暗影丙真的离开后,洛浮生踉跄地奔出灌木丛,她冲向那团不断炸着火星噼啪作响的火堆,想要救一两具尸体出来,可大火止住了她的路,她根本冲不进去,只能无力的站在映亮了整片空地的火堆前,看着火势越涨越旺,越蹿越高。
耳边模糊响起了哀嚎声,如同来自地狱鬼魅的冤鸣,一声声撕扯着洛浮生瑟缩发疼的心脏。
这样的大火,十年前她也经历过一次。
眼睁睁看着昔日的亲人被绑着手足的赶到花园一处,年迈的祖母拼命向残暴的施刑者磕着头,恳求着放过梅家尚还年幼的孩子。而与她年龄相仿的兄弟姐妹则害怕的躲在父母的怀里瑟瑟发抖,满目尽是如同见到恶鬼般的恐惧。
祖母的祈求换来的是一桶又一桶的火油,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那是火油,只知道当施刑者将火把扔向人群的时候,火势瞬间映亮了半个夜空。
她藏在一个可以看见族人们挣扎的惨状、听见族人们凄厉哭喊声的地方,被人堵着嘴巴,按着四肢,只能任凭眼泪模糊视线,发出无声的哀嚎。
施刑者们离开了,早已被火油浇遍的梅府在一夜间化成了灰烬。
梅家老小全部葬身火海,尸体一共七十二具,不多不少。
包括她,叛贼梅瑞安之女梅若笙,也在十年前的那场大火死去了。
这十年,她几乎每夜都会在族人凄厉的求救声中惊醒,而每一夜的噩梦都在提醒着她,那场悲剧不能再度上演。
所以她偷偷溜出了千波宫,凭着力量去追寻那一抹看似无望的光亮,希翼着可以用和平的办法解决大梁终会面临的结局。
而现在,她想做的那件事才找到了一点有用的线索,十年前的那场悲剧再度以不同的方式在她面前上演。
让她憎恨了十年的施刑者变成了她认识的人,甚至就在今天上午,这个人还在与她生死与共。
洛浮生静静地站立在烈烈燃烧的大火前。
十年前她尚还年幼,无法挣脱按住她的那人,甚至在被救走后憎恨了他许久。
如今她却选择了与他一样的举动。
见死不救。
在泪水迷蒙双眼之前,一阵清风吹过,火势一偏,洛浮生瞬间看清了一名双眸圆瞪尚未被大火灼坏面目的黑甲兵。
石步强!
那个奉飞魄之命送她回常州,被当时一心想要留在军营中的她利用交换了身份的新兵蛋子……
他不是已经离开海河城防军了吗?怎么会出现在飞魄的这支特殊队伍里?不是说,执行围截燕军粮草任务的战士都是经过特殊挑选的吗?一个新兵,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除非……
飞魄在一开始就在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