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下门无人应答,等待片刻再敲几下,门里还是没动静,不由得好奇,轻轻将门推开个缝猫着腰往里瞅,还没看清里面的情况,一只大手拍在他的背后。
“干什么呢?”
“洛道长好像睡死了,我喊他吃饭——”小厮说着转身,只见自家公子正笑得一脸无害,两腿立马就软了,“公子,您啥时候回来的啊?哈哈哈……”干笑几声。
陈安之合扇敲在小厮脑袋上:“刚回来。”他伸手推推门,见门从里面插着,便道,“看样子洛道长是累坏了,一时半会儿的估计醒不来。你去做事吧,这边无需操持了。”
“是……”小厮心有余悸的离开。
待小厮一走,陈安之从袖中抽出一枚细长的刀片,缓缓插入两扇门板之间,扣在内里的门闩上一点点将门打开。
门一开,快步闪进,又将门合上。
将刀片放回袖口,陈安之先快步走向墙角,将还在燃烧的香块捏碎,用油纸包好,收拾起来,才走到床边坐下,一手挑起已经睡死的洛浮生的下颚,唇角露出一抹轻佻的笑意。
扇子刷地一下展开,陈安之轻晃几下,自言自语道:“长得如此普通,看起来也没什么料,秦关月到底看上你什么地方了?”
洛浮生呼吸均匀,明显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陈安之也不在意床上的人能不能听到,继续说:“不过陈家能安然渡过十年前的那一劫,多亏了千波宫出手相助。如今秦关月有事求到本公子,于公于私,本公子都不能推却。所以,洛道长,只有委屈你了。”
说罢,转身离开。
在陈安之关上门的刹那,洛浮生紧闭着的眼皮微微颤抖几下,掩藏在被子里的手用力攥紧了被单。
而院中的陈安之则勾起了唇角,笑得如同在夜中伺机行动的狐狸。
与此同时,大理寺水牢,正在审问石敬之的陈申将手中的笔放下,皱着眉头揉揉发疼的肩膀。
水牢之中,石敬之被悬吊着浸在污浊的浑水中,赤裸的上半身伤痕累累。
“石敬之,你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陈申打个哈欠,摸块点心填到嘴里,“你非要本官不顾往日情谊,对你下狠手才会招认吗?”
石敬之冷笑一声:“陈申,你就是杀了我,石家还是没有造反。”
“啧……”吃完点心又去摸酒壶,摇了摇像是空了,陈申不耐道,“去给本大人再打两壶酒来,要东城白家的,今晚本官要好好和石敬之将军叙叙。”
“是。”狱卒甲提着酒壶离开。
“你,去西城给本大人要两斤熟牛肉。”陈申又吩咐道。
“是。”狱卒乙踩着小碎步跑走。
“那个谁,就你,回一趟陈府,给本大人带几件换洗衣服来。”陈申挽挽沾了血迹的衣袖,“这衣服,半天就得换。”
最后一名狱卒丙也离开。
待水牢中就余下陈申一人,他四处张望一番,确定附近无人监视,快步走向牢狱门口,担心道:“石老兄,可还撑得住?”
石敬之嘴角扯开一抹笑:“这点伤,比起在战场上的算不得什么,放心好了……咳咳咳……”
陈申看着突然巨咳不止的石敬之,叹口气:“你说这叫什么事?在捉拿你们的时候,皇上千叮万嘱,只是看押起来,决不能动刑逼供。怎么这天意说变就变,一夜之间就要屈打成招。”
石敬之缓口气,道:“咳咳……石家儿孙,不可能有屈打成招一事。”
“会不会是因为李富推翻之前供词,自称是你安插在反贼眼线的事引起了皇上的疑心?”陈申推测道,“不应该啊,常理来讲,这本该降低对石家的猜疑才对……”
石敬之眉心一皱:“李富翻供了?”
“对,此事我还没来得及与你说。”陈申道,“昨天夜里李富翻供,自称是你安排在荆州的奸细,这才与你有了书信往来。”
“我从未在荆州安排过人。”石敬之沉声道。
陈申闻言一怔:“如此一来,李富是在撒谎!他为何要撒这个慌……”
“或许是为活命,或许是受不住酷刑煎熬,也可能是受人指使。”石敬之吐出一口血水,“如此一来,我石家插手地方政务的罪名可就坐实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皇上突然下旨要将你押入死牢。”陈申恍然大悟,他恼恨道,“如此,是我害了你……我不该莽撞将证词呈上去。”
石敬之闻言,不由得笑出声。
带着几分沙哑的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水牢里,沧桑又无奈。
“石老兄,你笑什么?”陈申不解。
“我笑什么……哈哈哈……”石敬之摇摇头,“我笑这江山,笑你我的祖先,也笑你我……”
“哎,石老兄,都到这时候了,你就别和我打哑谜了!”陈申急道。
石敬之又是一阵咳嗽,他闭上眼睛。
藏在心里的那句“你当真不知李富是在撒谎,皇帝见到供词后又会如何做吗”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这朝堂之上,谁想活下来都不易,又何必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