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君的识趣,齐王解除了对他的禁足令,监视他们的齐卒陆续散去,府外的人可以随意出入质子府,大多是来跟公子告别的,尤其是稷下墨家,很舍不得长安君离开。
这里面,唯独公孙龙是带着愤怒来的……
“长安君,如此重大的事仓促决定,为何不找我商量商量!”
公孙龙看上去十分愤懑,他名义上是平原君的家臣,平原君回去时,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代为照看长安君,把他当成自己的小主君,为其出谋划策,排忧解难。
一开始公孙龙觉得是平原君多想了,长安君妙计百出,不但结交了许多齐国权贵,还在稷下学宫混得风生水起,何须他人指点?
谁料,此子毕竟年轻,猖狂过头,招致了不少小人仇视,更在大殿上气死了滕更,遂被齐王禁足,陷入不妙境地。
对此,公孙龙有些猝不及防,在惭愧自己没能照看好他之余,开始积极奔走,想要发动稷下诸子,为长安君说情。
但他万万料不到,只遇到了这么点挫折,长安君就请求归国了……
公孙龙对此满是不解。
“公子难道不知,如此贸然归国,会让公子被赵人视为破坏了齐赵之盟的罪魁祸首,先前为国赴难的功劳荡然无存么?”
一旦那样,长安君在赵国的政治生涯,还没开始就宣告结束了,亏他还对此子寄予厚望,希望他能超越平原君。
明月却不急,等他说完了,才道:“先生难道不知道,秦使已至临淄么?”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几日,齐王欲绝赵亲秦,接见秦使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这……”
公孙龙也犯了难,若真有秦使入齐,之前长安君借齐王不知秦相范雎态度,对他进行的恐吓就没了作用。一旦齐王被秦使说动,除非邯郸那边立刻给一个更高的价,否则的话,齐国滑向秦国一边,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毕竟从地缘上来说,齐秦才是天然的盟主。更别说齐国如今的外交策略,就是寻找一个靠得住的大国结盟,保证四境和平……
所以这就是长安君要归国的原因?是他察觉到赵国已不可能做出更多让步,才黯然放弃的?
但公孙龙瞧向面前坐立自如的长安君,眉宇间的自信一点未少,哪里有一点受挫败逃的模样?
公孙龙心中一动,醒悟了什么,请长安君屏退左右后,对他轻声说道:“莫非是公子有了破局的妙计?”
“先生说笑了,我哪有什么妙计……”明月断然否认。
公孙龙顿时做出被羞辱的姿态:“原来是长安君信不过我,不把我当做赵人!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敢妨碍长安君做大事,告辞了!”
说完他拂袖便走,脚步飞快。
“先生,先生,是小子得罪了……”明月连忙将公孙龙拉住,他方才已经计较了一下利害,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公孙龙虽然在辩论时口若悬河,但一些事关机密的事,却能咽到肚子里,加上他赵国名士、平原君家臣的身份,在这件事上无疑是信得过的。
而且明月身边还真没有智谋之事,那个计划,还需要公孙龙帮忙合计合计,看看是否真的有可行性……
“请先生随我去一趟后院……”
……
公孙龙虽然经常出入质子府,但却没来过后院,这里看上去十分复杂,小径曲折,池塘假山环绕,从外面根本不知道里面情形,只见每个路口都有穿甲持刃的兵卒守护,显得神秘兮兮。
走了一段后,公孙龙发现里面豁然开朗,隐藏在假山后,是一座不起眼的建筑,门外又有十余名持剑兵卒排成两个纵列看守,见到长安君,便下拜顿首。
明月让他们起身,推开门又往里面走了几步,又推开一道门,才听到了叮叮当当的兵器碰撞声……
“这府邸本是孟尝君的宅院,田文素有不臣之心,还策划了田甲劫持齐闵王之叛,故而兴建了两个秘密武库,私藏兵器,训练死士,这就是其中之一,原本已被搬得空空如也,我带着兵卒家臣住进来后,正好派上了用场。”
顺着长安君的手指,公孙龙看见,这座建筑的空地上摆满了兰锜,上面放置着长短兵器,长安君的亲信卫士舒祺、鲁句践等数人全身劲装,正手持兵器相互搏击。
更让公孙龙吃惊的是,还有人举着临淄城内严禁收藏的弩机,瞄准靶子不断试射!
他不由面色一变:“公子,你让死士日夜训练,还设法弄来了城内严禁携带的长兵器和弩机,打算作甚!?”
明月面色不变,看着舒祺、鲁句践等人练习搏杀时腾跃的身影:“若我说要去刺杀秦国使节,破坏秦齐之盟,先生觉得如何?”
公孙龙的反应和那一日的赵括、舒祺一样,面色大变道:“万万不可!”
他甚至急得直跺脚:“此计,是哪个莽夫想出来的!公子决不可听之,否则,不但要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也会害了赵国!”
“先生真知灼见,小子方才只是说笑……”
明月哈哈一笑,随即却严肃了下来,盯着公孙龙,认真地说道:“但若是小子在所有人都以为此事不再会有变数时,使人冒充秦人刺杀我自己呢?先生以为,能破此死局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