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丹丽去后,李雪茹满面愧疚,红着眼圈向千柔道:“嫂子,真是对不住,若早知道她心怀不轨,我绝不会留她的。”
千柔忙摆手道:“你也说了,是她自己想差了,与你有什么关系?”
她神色恬淡,并不受影响一般,从容拈了块糕点吃着,旋即看着李雪茹,笑着道:“刚才我那番话,可吓着你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心胸太狭隘了?”
李雪茹知道她的意思,摇了摇头,正色道:“嫂子对哥哥情深义重,盼着他一心一意对待自己,此是人之常情。哥哥得了嫂子这样的女子,自得一心相待,珍惜福分才是。倘若他敢胡作非为,我必定会站在嫂子这边,为嫂子出头的。”
李雪茹说的是真心话。
人心都是肉长的。
她虽在赵姨娘身边长大,却是个眼明心亮的,分得清好歹,知道感恩。
一直以来,千柔对她的好,她都记在心里。
李雪茹早下定了决心,要一辈子尊重这个嫂子,好好跟她相处。
千柔听了这番话,心中自是觉得温暖,笑盈盈的道了谢。
她对李靖行有信心,根本不需要李雪茹为自己出头。
但李雪茹肯说出这番话来,证明很看重她这个嫂子。
人生在世,不止有爱情,亲情也是需要的。
她出嫁前,跟顾府的人闹得很僵。
出嫁后,也因故搬离了李府。
如今,身边有夫君,又能有这样一个妹妹相伴,实在算得人生大幸。
不一会儿,浅绿回转,告知事情已经都解释了。
千柔点头,也没有旁的话,心情很平静。
她心中,一点都不愿意因为这种事,跟林氏起芥蒂。
但该做的,自己都做了,倘若林氏不能理解,那自己也没法子了。
所谓尽人事听天命,就是如此了。
到了次日,林氏却打点了几样东西,过来探望千柔。
林氏满面羞惭,为林丹丽的事儿向千柔致歉。
林氏是个眼明心亮的,自然知道昨天的事儿是林丹丽做错了,怪不得千柔。
见她态度很好,千柔松了一口气,忙笑着说,自己分得清好歹,绝不会有迁怒之心。
林氏这才放下心来,指点了几样孕妇该注意的事项。
两人说说笑笑,情分依旧非常好。
再过一段时间,有林丹丽的消息传来。
听人说,林丹丽家里,境况的确不太好,但父母对她并不差。
林丹丽却不愿在家里捱苦日子,在家里吵,要卖身进大户人家当丫鬟。她父母爱女心切,不愿意,林丹丽就在家里折腾,摔盆子砸碗,一哭二闹三上吊,弄得父母灰了心,只能同意了。
想攀高枝的人不少,但寻常人家,都是父母吵着要卖儿女。
但到了林丹丽这里,却是逼着父母卖自己。
十里八乡,都拿这事儿当笑话传。
笑归笑,林丹丽到底如了愿,进了姑苏一户官宦人家,当了心心念念的人上人。
此后,林丹丽渐渐没了消息。
千柔以为,这个人会在自己生命中消息,自己跟她的交集就这么多。
却要到很久之后才知道,彼此的瓜葛,远不止于此。
当然,那是后话了。
十一月初,接到李府的来信。
信中说,安王府派遣媒人上门,为世子齐融求娶佳灵县主。
佳灵县主,乃是李雪茹的封号。
安王府上门,且求娶的是世子,将来的安王爷,这样的福分,盼都盼不来。
李明卿、太夫人虽知道李雪茹出了风头,有了封号,前程差不了,但也没料到,结亲的人家竟能显赫成这样。
两人大喜过望,立时做主允了婚事。
因为知道这背后,千柔必定出了力的,在信里,李明卿还赞了他们夫妻几句。
自此,李雪茹的终生大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这门婚事,千柔还是十分看好的。
虽然李雪茹自己并没有对齐融生出情意,但不可否认,齐融身份显贵,不是碌碌无为之辈,对李雪茹又有情。
且两人成亲前,是见过面的,彼此模样性格,都有几分了解。
嫁得这样一个夫婿,若是好好经营,还是能过得很好的。
玉欣、林梦瑶那里,也时常有信寄来。
林梦瑶已经嫁给尹青云,正安心做尹家少奶奶。
林梦瑶与夫君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前并没有见过面,但两人一个娇俏妩媚,一个非常有才干,身份也相配,慢慢相处着,倒也有了几分情意。
至于玉欣,却在府里安心养胎。
玉欣已经二十多了,盼孩子盼了七八年,如今有了喜,自然处处留意。
因为怀了孕,善心堂的事情,她尽数托付给驸马刘愉打点。
好在之前已经将章程拟定了,并不需要怎么费心。
还有筹办女子医馆的事情,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办着。
照千柔的建议,这学医之人,贵精不贵多。
再者,也不必拘泥于无家可归的女子,但凡年纪在三十岁以下的,凡是有心的,都可以面试。
若真被选中了,不但包食宿,每月还发一两银子的补助。
这待遇已经很优厚了,等学成后,报酬更是惊人的。
不少有见识的女子得了消息,都起了心思,来面试的人数竟然达到了几百个。
这么多人,自然不能全招进来。
尹青云便出面帮忙,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五十个资质不错的,先调教一两年再说。
因此事利国利民,太后格外上心,下令从太医院挑选年纪合适、品行出众的太医,亲自教那些女子。
如此一来,自然更妥帖了。
可以想象,几年之后,这批女子学成了,必定会改变整个大燕女子就医难的境况,甚至往深处想,女子的地位,都能有所提升。
毕竟,通过这事儿,可以证明,男人做得好的事情,女人其实也能做到。
到那时,女子的天下,就不再局限于闺阁中了。
京中一切顺利,千柔很高兴。
转眼已进入十二月,她的肚子已经非常大,即将临盆。
因快过年了,事情多着呢,得扫房做衣裳,务必让家里焕然一新,得准备各样吃食,又要给几位先生送年礼。
千柔大着肚子,早就不理家事了,一应大小事宜,都是李雪茹帮着打点的。
好在如今住在这里,人口简单,事情也不算多。李雪茹自己,也历练了一段时间,又有得力丫鬟帮忙,自是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到了腊月底,学院里放了假,李靖行便闲了下来,日夜伴着千柔,抽空打理生产各样事宜。
今年他虽然没有应试,但心里并不遗憾。
正如千柔所说,来日方才,机会多的是,不必着急。
他荒废了五六年,如今虽日夜苦读,格外用功,但心中的底气却没有那么足。
多积累一些,等到上考场的时候,才能一鼓作气,顺顺当当熬出来。
在读书上,他自小就有天赋,资质并不平庸。
如今,又得了白岚云这个名师指点,整个人如鱼得水一般,有了长足的进步。
剑鞘中的剑,虽然敛尽光华,但一旦面世,却能散发出耀眼的光彩。
来日方长,徐徐图之。
更何况,比起功名,爱妻更值得他用心。
因千柔即将临盆,李靖行特意跑到姑苏城里打探了一番,得知有个姓陆的大夫,乃是妇科妙手,便花了大价钱,请到家里给千柔诊脉。
陆大夫细心诊过后,只说一切安好,就估算了预产期,却是在正月前后。
李靖行拿钱酬谢了,又跟大夫说好,生产之时,要将他请到家中坐镇。
这里的风俗,生孩子时,都只请稳婆。遇上难产什么的,才会想着,得将大夫寻来才行。
只有格外疼爱妻子的,才会预先将大夫定好。
这事儿定好后,李靖行又操心起稳婆的事。
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他一个大男人,做这些事,其实有些不合规矩。
但来自后世的千柔,却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孩子又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他也有份,多操些心理所当然。
当然,李靖行肯多花些心思,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虽然这里生产环境差,但夫君的体贴,对新生生命的期盼,将千柔心中的恐惧压了下去。
千柔日日给自己打气,旁的女人,都是这么过的。她们能生,自己也能做到。
再者,她虽然爱吃,但每日里必定要走几个时辰的路,体重控制得不错。跟怀孕之前相比,只胖了十几斤,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这般想着,千柔就觉得,生孩子没有那么可怕。
李靖行早出外归,在外面奔波了几天,这日午后,兴冲冲回来了。
进屋后,就见千柔正用手支着肚子,在屋里踱步。
见她缓缓走着,仿佛一只大鸭子似的,李靖行忍不住笑了出来。
千柔立时就看到了,心情受到影响,便皱眉问:“笑什么呢?”
她即将临盆,脾气见长,一点点小事,就能引起她情绪波动。
李靖行脾气倒是变好了,处处让着她,生怕惹她不自在。
见她脸色微变,李靖行忙道:“没什么,我抽筋了,头发昏,你别放在心上。”
上前扶着她,和她说起稳婆的事来:“十里八乡都问了,有位姓吕的稳婆,是接生的老手,颇有名望。因你是正月前后,我多给了些定金,让她正月初五住过来。若是提前了,那也没关系,直接去她家里喊就是。咱们家里有马车,离得又不远,很快就能接过来的。”
千柔点头:“这样安排很好。”摸着肚子,不免有些美中不足,皱眉道:“正月前后生孩子,真真诸事不便,比平时麻烦些。”
李靖行忙道:“娘子,别说这样的话,咱们的孩子,无论挑什么时候都是好的。”
给千柔倒了温开水,喂她喝了两口,又问道:“乳娘的事儿,你怎么打算的?照我说,咱们的孩子该娇养,先寻两个乳娘备着吧。”
千柔摇头道:“不用请乳娘,这孩子我自己喂养。”
李靖行哪料到她竟然打了这样的主意,吃了一惊,呆了半晌才道:“这怎么成呢?一则不合规矩,二则,这样的话,你岂不太辛苦了?”
千柔眉眼婉宁,柔声道:“没事儿,孩子要自己喂养,才会跟我这个做娘的亲近。”说着,便拉着李靖行撒娇,像个孩子一般央求。
李靖行仍旧不肯,却抵不过爱妻撒娇卖乖的本事,只能应下来。
他想了一想,仍旧有些担心,便道:“若是你奶水不够呢?不如先打听好,省得到时候忙乱。”
千柔一想也有道理,便点头应了下来。
诸事都妥当了,但李靖行仍旧不放心,便又让明石出门打听,寻个有生育经验的妇人,买回来帮着打点。
家里惯常在身边伺候的,都是些丫鬟,虽然忠心耿耿,办事也利索,但照顾孕妇、婴儿却不太合适。
虽然有几个婆子,但手脚粗了些,李靖行看不来,宁愿重新买人。
正好,人牙子那里有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童氏,眉眼端庄,性格温和,年轻时生了三个女儿。因为没生男丁,年岁大了后,夫家不喜,狠心将她休弃了。
童氏无枝可依,只能灰头土脸回了娘家。
不成想,嫂子却是个不贤的,见她在家里吃闲饭,心中腻歪得很,便指桑骂槐,闹得家宅不宁。
童氏见状自是待不下去,只能自卖自身,求个安身立命之所。
明石回来请示,李靖行亲自去看了,见童氏面相不错,手脚利索,谈吐也不粗俗。
更重要的是,她生养了三个孩子,很有经验。
李靖行心中觉得满意,便花银子买了,带回家来。
等童氏进了门,过来拜见时,千柔跟她说了几句话,觉得还不错,心里也欢喜,便笑向李靖行道:“多谢夫君费心了。”
李靖行也笑,摆手道:“你我之间,讲这些虚礼做什么?”然后走上前,扶住她的肩膀,侧首亲了亲她的面颊,低声道:“晚上想吃什么?我让人做。”
童氏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面色一红,忙低下了头。
就听得千柔回道:“你回来了,我吃什么都香。”神色间一片坦然,语气里充满了眷念之情。
落在人耳朵里,一听就知道,素日里,他们夫妻一直是这样相处的。
童氏只觉得脸上像火在烧,心中羡慕,又有些鼻酸。
原来两口子,还能这样过日子呀。
她嫁的夫君,从来都是等着她来伺候,何尝有这样贴心的时候?
她嫁了人后,夫妻相处时,总是低着头,处处以夫君为尊。
时日久了,夫君是大爷,自己跟个丫鬟仆妇似的。
她本以为,家家户户都是这样。
到了这里才知道,原来夫妻之间,还能这样恩爱。
她不由自主在心里叹气,朝后退了几步。
李靖行哪里注意到这些,只挥手让她退下,自己揽着千柔,时而跟千柔说话,时而摸摸千柔的肚子,跟还没出生的孩子说话。
千柔窝在他怀中,心中温暖又欢喜。
她针线不好,但家里的丫鬟、李雪茹很给力,并不需要她操心。
要用的针线活儿,一早就准备妥当了。
因为不知道性别,孩子的衣服做了不少,男孩、女孩的各做了一半,倒是不偏不倚。
自此万事俱备,单等孩子出世了。
李府的新年,过得温馨热闹,但大家的心思都悬着,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千柔身上。
眼看着一年翻了篇,肚子一天比一天重,临产在即,千柔突然有些不安,不知到底哪天会发动。
李靖行比她还急,正月初四特意去城里,请陆大夫再给媳妇看看。
陆大夫虽然号了脉,却也说不准具体的日子,只说瓜熟蒂落,让两口子耐心等着,然后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产婆也联系好。
来了等于没来,说了等于没说……
李靖行没法子,带着失望将他送了出去。
等回来后,见千柔坐立不安,不得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轻言细语安慰妻子,多等几天也就是了,不必心急。
林氏那里,也来瞧过几回,跟着着急上火。
一转眼就到了正月初八。
因这天是千柔、李靖行成亲的纪念日,千柔一早就说了,要好好庆祝一下。
李靖行便吩咐下去,让厨房整治几桌好菜,大家一起吃着,但有一条,绝不能饮酒,省得千柔发作时误事。
另外又说了,每个下人赏一两银子。
家里登时喜气洋洋,比过除夕时还热闹些。
中午时,李靖行看着丫鬟们将菜肴摆好,就开始赶人了。
李雪茹本不情愿走,却敌不过哥哥的冷脸,只能悻悻去了。
屋里静下来,李靖行带笑感叹道:“转眼间,我们就成亲一年了。”
肚子大了,千柔斜着腿坐着,心中也满是感慨。
李靖行凝睇着爱妻娇媚的脸颊,心中只觉得情意绵绵。
他抬筷子夹菜,送到千柔嘴边,看着她吃下去,忍不住调笑道:“一年前的今天,你虽嫁了我,却不让我碰。一年后,却怀着我的孩子,爱我爱到骨子里。”
千柔笑嗔道:“单是我爱你吗?你心里,难道不是跟我一样的心思?”
见她脸上红扑扑的,媚眼如丝,李靖行心中爱得不行,立刻颔首道:“自是与卿同心。”遥想往事,叹了一口气,低声嘟囔道:“若早知道有今日,当初咱们的洞房花烛夜,必定不会抱憾度过。”
千柔微微红了脸,横了他两眼不说话,只抬起筷子,也要夹菜喂他。
正忙着,肚里的娃突然踢了她一下,千柔忍不住,低低哎了声,皱眉缩回手。
李靖行登时跳了起来,紧张问:“怎么样了?”
千柔抬头看,见他眉头皱得紧紧的,想要安慰两句,身子却一僵,旋即咬着牙,冷汗滚滚而落。
却是羊水破了。
李靖行早就找大夫、稳婆请教过,见状知道是发作了,忙上来扶住她,又大声喊:“少奶奶要生了。”
声音很大,语调都变了,心中紧张得不得了。
还好千柔如今是特殊时期,家里的丫鬟婆子都提着心,虽在吃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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