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情到深处,才会有这样患得患失的感觉。
却听得千柔嫣然答道:“你不将我藏起来,我也只属于你一人。夫君,只要你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这话蕴含着如许情深,却并不是说,她会因为情迷失自己,失去本心。
只有他不辜负这段爱情,她才会给予同样的回报。
若他背叛了,不爱了,她定然不会将就的。
李靖行听懂了她的情话,郑重颔首道:“柔儿,我必定会好好爱你,与你白头偕老的。”
窗外秋风掠过,带来阵阵菊香,沁人心脾。
室内两人相依相偎,情意比蜜甜。康隆三十年秋,李靖行迎来生平第二次府试。
这一次,他准备得很充分,又在考前仔细研究过学政的喜好,走进考场时胸有成竹。
考完了,累极回家,在家里休养了两天才恢复。
等休养好后,他决口不提考试之事,千柔也并不追问,免得他有太大压力。这时,蕾儿已经两岁半了,小小的人儿会自己吃饭穿衣服,话也开始说得很利索了,十分惹人喜爱。
李靖行难得闲下来,就在家里伴着娇妻爱女,很是自在。
到了九月底,却有报喜的人上门来,说李靖行中了举,且名次还挺靠前的。
李家上下登时大喜,比过年时还热闹。
当着人面时,李靖行还算镇定,笑着让明石备了银子,将报喜的人打发走。
一时,又有村民来道喜,也都留着吃了流水席。
等到宾客散了,李靖行回房后,脸上再无半点淡定,眉开眼笑抱着千柔道:“柔儿,我考中了,我真的中了呢!”
“我知道,”千柔也笑容满面,眼睛笑成了一条线,声音温婉欣喜,“恭喜夫君,贺喜夫君。从今以后,夫君便能做官了,柔儿也终生有靠呢。”
人生得意须尽欢。
等待了这几年,如今终于考中,也难怪他欢喜。
她心底,也是一样的感觉,只觉得,自己一直是被命运眷顾的那一个。
李靖行听了,笑得越发欢喜:“这几年,都是娘子养家,从今以后,换我养你了。”
千柔颔首道:“嗯,我等着夫君来养。”伸手拉过李靖行的手,放在自己小腹处,其后凑到李靖行耳边,轻声道:“其实,夫君应该算双喜临门呢。”
李靖行先是一愕,其后却明白过来,大喜道:“你又怀上了吗?”
千柔脸色微红,低头道:“刚才吃饭时,因为有一道鱼,我闻着就吐了,算起来,葵水也半个月没来了。我的小日子一向很准,如今却迟迟不来,多半是有了。”
李靖行连声道:“必定是有了。”说着,唇边的笑容渐渐扩大,哈哈大笑道:“柔儿,你这消息,比得了功名还要令我欢喜。”旋即竟像个孩子一般手舞足蹈,欢快的道:“柔儿,我是不是很厉害?”
千柔抿着唇笑,温声道:“是,夫君,在我心目中,你是最好最优秀的男子。”
温婉含情的回答,更是让他乐开了花,爱她爱到骨子里。
到了次日,李靖行迫不及待请了大夫来诊脉,得知是喜脉,笑容就掩饰不住地从他眼角眉梢溢了出来。送走大夫,他让千柔好生歇着,自己也不再去学院了,打算在家里陪一段时间。
过了几天,李靖行出了一趟门,带了很多药材和一车鸡鸭鱼肉回来,又给千柔买了几样首饰。
千柔见他这样大张旗鼓,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轻声道:“又不是没生过孩子,再说了,才刚怀上,根本用不着吃多少滋补品,何必这样破费?”
李靖行笑道:“只要是你,无论是第几胎,都该娇养着。”伸手摸着千柔的肚子,放柔了声音道:“咱们已经有蕾儿了,若是这次给她生个弟弟,便能凑一个好字了。”
千柔横他一眼,嗔道:“我就知道你想要儿子,但若是生了女儿呢?莫非你就不爱了?”
李靖行拍拍她的手,忙安抚道:“你别多心,生了女儿我也欢喜,但长辈们不免会说些怪话。为了你好,我还是想这一胎得个儿子。”
千柔听他这样回答,倒是愣了一下,才道:“你说得有道理。”摸着肚子,心里也默默祈祷,若是能一举得男就好了。
李靖行的顾虑是有道理的。
自己嫁给他已经三年多了,膝下却只有蕾儿一个,又不肯给他纳妾,让他子嗣单薄。
若能生个男娃,倒是能让长辈们的不满消减下来。
只盼着天从人愿,事事顺意才好。
若不能如愿生儿子,那……那就只能在生完孩子后,尽快将身子调养好,再拼下一胎了。
没法子,在这个时代,就是这种风俗。一个男人,膝下若没有儿子,人人都会用同情怜悯的眼光瞧着他,仿佛他是个没用的男人一般。
李靖行待她好,她怎么忍心让他承受旁人的指责?怎么忍心不让他事事如意呢?
李靖行见她神色缓和下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以商议的口吻道:“雪茹的婚期定在明年,我本想着,这次若是考中了,就一起回京去,等待会试。如今你怀上了,明年自是不能动身,我写封信,让父亲派个堂兄来,将雪茹接回去吧。”
千柔想了一下,咬着唇道:“算了,不必麻烦了,不如你送雪茹回去,我就在这里养胎好了。怀孕前三个月得保养,等养好了,天气又不合适。再者,我在这里住惯了,倒有些舍不得离开了。嗯,这胎最好还是在江南生,只是不能亲自去参加雪茹的婚礼,倒是有些对不住她。”
李靖行听了却不回答,只皱眉看着她不言语。
千柔自是诧异,忙问道:“怎么了?”
李靖行撇嘴,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不满的道:“你为什么让我送雪茹回京?难道你不知道,我一刻都不愿离开你吗?若跟你分开几个月,我只怕要瘦十几斤呢。”
千柔听了这番话,自是觉得窝心,叹气道:“我也舍不得你,但我们在江南住了这么长时间,一直没回京走动,家里长辈即便不说,心里只怕也不舒服。雪茹出嫁是大事,她又是你的亲妹妹,若连雪茹你都不送,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呢。”
李靖行不以为然,道:“亲妹妹又如何?为了她舍下你,这样的事我绝不会干的。”
将手一挥,做出决断道:“就照我说的,让父亲派人来接吧。若是寻常情况,父亲未必会答应,但雪茹即将嫁进安王府当世子妃,地位非同寻常,他不答应也得答应。”
千柔知道他全是为了自己,十分感动,叹息道:“为了我,将来夫君回京时,不知会得多少抱怨。”
李靖行含笑道:“没事,我并不在意那些。”含情脉脉看着千柔,声音温如春风:“女子怀孕是桩苦差事,我不能替你受苦,能做的,不过是陪你共同面对罢了。”
千柔听了这番话,眼角有一丝湿润,叹道:“夫君你这样待我,就是为你生十个八个,我也甘愿。”
这样温柔体贴的男人,值得自己倾心对待,值得自己舍弃一切,为他生儿育女。
李靖行却摆手道:“生那么多做什么?三四个就足够了。生多了,别说你身体吃不消,我也受不了呢。”
千柔闻言还不解呢,一脸懵懂的道:“多子多福,你怎么会受不了呢?”
李靖行唇边露出一点邪邪的笑意来,凑在她耳边道:“娘子这样聪慧的人儿,怎么如今倒说起呆话了?你这样的妙人儿,我恨不得夜夜不虚度呢。生三四个我勉为其难忍得住,若再多怀,你夫君只怕要憋出病来。”
千柔听了这才会过意来,抬起粉拳轻轻捶他,红着脸道:“都成亲几年了,你还是这样没正经。”
李靖行脸皮厚,不仅不以为然,而且还顺势把她箍在了怀里,语含得意的道:“柔儿,你自己其实也十分享受被我宠爱,难道你跟我不是一样的心思吗?”
千柔羞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却也没有摇头。
李靖行便低声笑起来,笑声里蕴含着说不出的快活和得意,又见爱妻脸上灿若流霞,娇艳欲滴,眉眼间带着几分羞涩,仿佛五月的玫瑰花般潋滟动人。
李靖行不由得心中一荡,低头咬住她白生生的圆润耳垂,呼吸渐渐灼热起来。
正情动之际,突然屋外跑来一个小人儿,还没进来,便扯着嗓子喊:“娘亲,爹爹,蕾儿来了。”
千柔听得这一声,忙将李靖行推开,慌慌张张整理自己的鬓发。
好事被扰,李靖行有些扫兴,但看着小小的人儿飞快奔进来,他却换上了一脸的柔情。
这个女儿,向来是这个家的掌上明珠。不但他们做父母的愿意宠着,就是底下的丫鬟婆子,也都因为她嘴甜机智,真心实意喜欢她。
这时,家中的小公主脸上却没有笑容,反而皱着眉,一脸不虞之色。
这可是很少见的。
在家里,她从没露出这样的神情,只有近来出去闲逛,跟小伙伴闹矛盾时,才偶尔这样。
千柔看在眼里,自是十分惊奇,挑眉问:“今儿个跑哪里撒野去了?”
蕾儿满两岁后,就不爱在家里呆了,喜欢去外面玩。
千柔自是不愿拘着她,便从家中选了两个丫鬟,一名凝香,一名凝露,专门在她出去游逛时伺候着,又百般嘱咐,只能在家周边玩,绝不能走远了。
这般过了几个月,倒一直相安无事。
蕾儿口齿已经很利落,听到母亲问话,一把扑到母亲怀中,委委屈屈的道:“娘亲,你是不是有小宝宝了?你生了小宝宝,是不是就不要蕾儿了?”说完了,似乎委屈到了极点,竟开始抹起眼泪了。
千柔吃了一惊:“这话是谁跟你说的?”
蕾儿仍在哭,抽泣着道:“是村口的阿南哥哥说的。”
千柔听了,心中倒是有几分了然。
这叫阿南的孩子今年五岁,也是个活泼好动、爱说爱笑的。
要说,倒也是个不错的孩子,虽然年纪有差距,但也跟蕾儿一起玩过几次。
只是,这阿南的母亲陆氏是个嘴碎的,整天张家长李家短,旁的事都不爱干。
因为李靖行乐不可支的缘故,自己怀孕的消息,早已经传了开来,必定也传到陆氏耳中了。
小孩子家,能懂什么?想来,必定是这陆氏当着儿子的面,说了几句酸话,被儿子记下了,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她猜得八九不离十。
因着家境不错,蕾儿每次出门玩,不但穿得好,还带了不少糕点,又有两个丫鬟跟着,令村里的小孩都觉得新奇又羡慕。
蕾儿得母亲教导,知道好孩子应该学会跟人分享,总是将糕点分给旁的孩子吃。
这么过了几次,很多孩子都愿意跟她一起玩了。
这阿南吃了两次点心后,就惦记上了,回家跟母亲哭闹,让母亲也给自己做好吃的,给自己买干净好看的衣服穿。
陆氏一听,心里自是气恼。
庄户人家,条件自然不怎么好,她便怪蕾儿不好,觉得都是蕾儿惹出来的,加上平时就有些嫉妒李家家境富裕,便拿了不少话哄儿子,却被儿子记下了,这才有今日之事。
千柔看着一脸委屈的蕾儿,无奈叹了一口气,心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确实如此。
正想着,李靖行抱过蕾儿,给她擦了泪,动作很轻柔,声音很温和:“那阿南胡说八道的,你别搭理。你是我跟你母亲的掌上明珠,你母亲生孩子,是为了给你做伴的,岂会不要你呢?”
蕾儿听了,似懂非懂问道:“掌上明珠是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千柔教育方式与众不同,蕾儿不仅话多嘴利索,问题也比旁的小孩要多一些。
李靖行早习惯了被爱女追着问问题,立刻就答道:“意思是,你是我们的宝贝,我们很喜欢你。”
蕾儿这才懂了,却又歪着头道:“为什么爹爹总喜欢说些我听不懂的话呢?直接说宝贝不就成了?”
眼见得蕾儿古灵精怪,将李靖行弄得一脸尴尬,千柔自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等乐完了,她拉着蕾儿,正要跟蕾儿说话,安慰几句,不想蕾儿却道:“我问清楚了,还有事情要忙呢。”话音一落,便如一阵风一般奔了出去。
千柔知道凝香、凝露必定会跟过去伺候,倒也不着急,只皱眉道:“蕾儿近来越发爱作怪,也不知是随了谁。”
孩子一直是千柔在带,跟她最亲近,对于孩子的性情,她自然是最清楚的。
蕾儿在她的悉心照料下,一直健健康康,性格也活泼大方,精力更是充沛,将伺候她的两个小丫鬟累得不轻。
千柔一直有几分自得,觉得自己将孩子养得很不错。
只是,近来,随着蕾儿每日在外面疯玩,她却开始担心,这孩子,是不是活泼过头了?
李靖行不知她心中的烦恼,即便知道了,也不会觉得这是个问题。
他笑着道:“你可比我聪明多了,自然是随了你。”
伸手拉千柔坐下,又道:“你如今怀了身子,可不能劳累,蕾儿就让下人多操些心,我有空了也会多带一带的。我知道你疼她,但你如今不同往日,她又素来活泼好动,还是小心些好。”
千柔颔首,乖巧的道:“夫君放心,我会小心的,绝不会让你的儿子受到半点伤害。”
李靖行失笑:“什么叫我的儿子?这孩子,是咱们两个的呀。”在千柔身侧坐下,闻着爱妻身上淡淡的馨香,不由得又心猿意马起来。
只是才刚靠近,蕾儿却去而复返,身后还缀着愁眉苦脸的凝露、凝香。
两个丫鬟行礼,还没开口说话,蕾儿自己开口道:“爹爹,娘亲,刚才我干了一件大事呢。”
脸上笑嘻嘻的,声音中不乏兴奋之意。
千柔、李靖行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蕾儿接口道:“刚才我出去跟阿南说,他说得不对,就算娘亲生了孩子,也一样喜欢我。他却不信,一直说,娘亲不会再爱我了,后来还说母亲的坏话,弄得我很心烦,将他打了一顿。”
她口齿利落,这么一大段话说下来,只语速略慢了一些,但话却是说得清清楚楚,没有一丝结巴。
千柔惊得瞪圆了眼睛,诧异的道:“那阿南比你大得多呢,你怎么可能打着他?”说着,心中不禁担忧起来,忙伸手将蕾儿拉过来,细细打量着。
蕾儿却嘻嘻笑道:“我可不傻呢,当然不会亲自动手。”
李靖行早看出她并无异样,倒是并不担心,只挑眉问:“那你让谁动手的?”说着,便回过头来,若有所思往向她身后的丫鬟。
那两个丫鬟见状,忙跪了下来。
大一点的凝露回道:“刚才蕾儿小姐跟阿南少爷争闹,奴婢们反复劝了,但小姐不肯听,还不依不饶,扯过奴婢保管的荷包,拿了糕点和银子出来,跟村里那些小孩们说,阿南是个坏家伙,若有人肯出头打阿南,就将荷包送给那人。这话一出口,那些孩子哪里忍得住,立时就动了手,将阿南打了一顿。”
千柔听了直揉额头,心里很烦躁。
才担心她活泼过头了,她就闹出事来了。
活泼好动就罢了,如今一言不合就动手,真暴力真任性。 李靖行却是哈哈大笑起来,拍手道:“干得漂亮,敢欺负我的心肝,害我的心肝落眼泪,挨打活该。”
将蕾儿搂在怀中,笑眯眯的道:“小小年纪就知道拿东西指使人,让别人为你办事,嗯,没想到你人小心不小,倒是个有魄力不肯吃亏的,将来长大了,也要这样才好呢。”
千柔横他一眼,嗔道:“你说什么呢?别没个正经教坏孩子。”
说着又看向蕾儿,皱着眉道:“你跟阿南是好朋友,怎么能为了小事打他呢?娘亲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自己说,是不是做错了?”
蕾儿却不低头,反而仰着脖子嚷道:“他说我就算了,但他还说了娘亲你的坏话,说娘亲你小气不给我爹爹找妾,迟早爹爹会不要你的,我当然要打他了。”
说完了,皱起眉头又问:“妾是什么?”
千柔听了,有几分无语,也有些羞恼,只觉得那阿南的母亲太不像话了,这些话怎么能对孩子说呢?
李靖行眸中闪过一抹冷色,开口道:“这种话也说,可见这阿南是个惹人厌的。”
他心里很气恼,但当着孩子面,却不好多说,只能抱怨两声就算了。
他又转头看着千柔,声音缓和下来:“娘子你可听清楚了?是那臭小子嘴巴坏,蕾儿是护着你呢,你可不能给蕾儿脸色看。”
千柔哭笑不得:“我还没怎么样呢,你就冲上来护着,可见是爱女如宝。”
咳嗽一声,拉住蕾儿的手,正色道:“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打人是不对的。你跟阿南是朋友,他说得不对,你可以告诉他怎样才是对的,绝不能动手。你跟娘亲承认错误,娘亲再罚你不能吃晚饭,这事儿就过去了。”
孩子做得不对,得教,但千柔绝不会体罚,会好好跟孩子讲道理,慢慢教导。
蕾儿听了一脸委屈,嘟着嘴巴道:“我没错,为什么要认错?”
千柔见她犟嘴,额头直跳,怎么这么小的孩子,就有点熊孩子的倾向呢?
她叹气,揉了揉额头,正要再拉着孩子劝导,李靖行却起身道:“娘子你怀着孩子呢,该好好歇着,蕾儿让我教导就成了。”说着,便将蕾儿抱起来,一溜烟出去了。
凝露、凝香见状,忙也跟着去了,留下哭笑不得的千柔。
千柔倒没追上去,只坐下唉声叹气。
自己一直想养一个落落大方的小淑女,怎么如今这孩子,却有了女土匪的潜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