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入京师,十日不封刀!”
……
无数欢呼声响了起来,卢泽侧身其中,身子忽然颤栗了起来。他猛然想起了自己走入镇羌堡之前的景象。
那一年,鞑子闯入边墙,劫掠乡里打草谷。卢泽的父亲好不容易九死一生中带着一家子逃入城中,松下一口气,满以为进了城有了城墙的保护就可以得到安全。
却不料,县城转瞬就被攻破。那一天……卢泽缩在墙角里,听着一个汉话格外生硬的男子兴高采烈地说着:三日不封刀……
三日不封刀,便是意味着接下来的三天这一支侵略者的军队会转瞬失去维持的军纪。他们不再是军队,也不会是保家卫国的军人。他们是侵略者,是抢劫犯,是强奸妇女的渣滓,是屠杀无辜的刽子手……
而现在,阿山下达了命令,动员起了狂热的军队。
两万正白旗的八旗士兵在这样的口号里口干舌燥,分外期待接下来的胜利。他们很快就会拼命上场,一旦获胜,暴行将再度复活……
这支最强大的满洲八旗军开始行动了。
两万人列队上前,如同一支能够吞噬草原上全部生灵的狼群。就像是蝗虫一样……即将毁灭这个国度的文明。
卢泽狠狠一夹马腹,战马发出了嘶鸣,狂奔冲出,瞬间高出了别人一节。他看着眼前的一个背影,认出了这就是下达了十日不封刀赏格的阿山。
旁人见了卢泽纵马疾驰而去,还以为此人是着急立功,也不以为意。
但卢泽却是速度越来越快,仿佛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阿山奔去。这时,也终于有人发现,那胯下战马腹部上已然一道道可怖的血痕,战马已然在这痛楚之下渐渐到了癫狂,压榨着全部的余力,疾驰朝着阿山奔去。
这时,正白旗的军队已然走出了后方,进入了战场。
为了鼓舞士气,阿山便是亲自率军而去,走在全军最前。
阿山此刻也仿佛回过神来,转过头,看到了卢泽疾驰而来。他敏锐地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你是哪一部的?你跑太快了!”阿山呵斥着道。
卢泽忽然间大笑一声,猛地将脑袋上的帽子撤下来,露出了光秃秃的脑袋:“老子是汉人!今日,要给把总报仇!”
说完,战马恰好疾驰上来,冲入阿山身侧,手中弯刀猛地砍去。
阿山闻言,先是一愣,转瞬便抽刀杀向卢泽。卢泽不为所动,却是一刀看在了阿山坐骑的马屁股上。
那战马受此一激,还以为主人发了狂,要它拼命跑,顿时撒腿狂奔。
阿山手中长刀还未握稳,被战马这突然加速弄得身子一歪,手中刀锋从卢泽脖颈前划过,却一根寒毛都未伤到。
两匹战马纷纷被人伤的发狂,纷纷以超出常规的速度疾驰。两人顿时跃出阵中,朝着西北山林之中奔去。
身后众人见这突变,纷纷惊呆了,慢了一拍这才神态各异地追上去。
而这时,两人战马并肩奔跑,一路上,乒乒乓乓之声响起。阿山经过初始的混乱后终于镇静下来:“一个毛都买长齐的小毛孩,也敢来刺杀我?受死吧!”
说完,阿山又从战马上抽出一柄短剑甩去,正中卢泽腹中。
卢泽胸口一阵鲜血飙出,脑海里却是镇羌堡里,邓来福第一回拖着一头黄羊回镇羌堡时开刀的模样。
那天,邓来福轻声道:“孩子们,吃吧。吃饱了,也好有力气打仗。”
“为什么打仗呀?”卢泽一连疑惑。
“因为要杀鞑子。”
“可为什么要杀鞑子呢?”
“因为……他们要杀咱们的爹娘……兄弟姐妹啊!”
……
“阿山,你要十日不封刀,先杀了我!”卢泽纵身一跃,猛地扑入阿山的坐骑。
战马一声悲鸣响起,摔倒在地。
阿山却是格外老辣,半空之中身子一拧,将卢泽压在身下,手中弯刀刀背猛地在卢泽后脑勺上重重一敲让卢泽昏死过去,气喘吁吁地站起身,环视周遭,傲然道:“区区一个刺客,便以为能阻挡我大清铁骑吗?妄想!你等着吧,接下来,你会亲眼见证大明的灭亡!”
……
吴三桂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长长吐出一口气,不知道是在叹息刺客的陨落,还是在可惜功败垂成。
“区区毛贼,也来丢丑。这明人看来是真没本事了,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大清大将,阻挡这大清铁骑?”觉罗巴布尔冷哼一声,大笑着道:“哈哈哈,真是个泼天的笑话!”
夏国相心里一片冰凉,他还以为这大明是个可靠的地方,可以让吴三桂放下戒心反正。没想到这一幕刺杀却是功败垂成。
阿山傲然站立,摆脱这一次刺杀让他觉得是个好兆头。
砰砰砰……
忽然间,山林里一道道清脆的火铳开枪射击声响了起来。百步外的山林之中,飞箭一般窜出十数个人。
他们动作干练,审批一身轻甲,手持短剑,如猎豹一般猛地冲过去,死死将阿山压在地上。
转瞬,他们就如同扑倒猎物的猛虎一样,三人一组手持长枪禁戒,五人一队扛着阿山的身躯拖入了山林。随后,那三名手持长枪的男子又将昏死过去的卢泽拖走。
当阿山的身躯被拖起来的时候,地上哗啦啦地一片鲜血流淌。
说时迟那时快,当阿山的身躯被拖入山林后,距离方才那清脆的枪声响起前后竟是不到三十息的时间。
觉罗巴布尔愣住了:“那是什么人?”
他的脸颊上红彤彤的,仿佛有人狠狠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一样。
夏国相表情徒然变得激动起来,一样是红彤彤的。
吴三桂这一刻忽然间释然了:“觉罗巴布尔,这一回,你不用回去了。”
“什么?”觉罗巴布尔愕然。
“因为……你深陷敌营了。”吴三桂高声道:“扯旗,临阵倒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