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呐,这地买了,不说上头万一还有人怎么办。就是那些苦主拿着底气要来闹,诸位觉得,这麻烦是那么简单能消的吗?就算朝廷挺着,可大家伙千里迢迢去了辽东,那就是独在异乡为异客。主客移位,又揣着一身的银子,在辽东那战后目无王法的地方,碰上那些没杀绝的鞑子,被夺了地的汉人……哼哼……”卫苍轻哼一声,忽然觉得自己正大光明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朝廷这么做的确是不那么妥帖的。
屋内微微一阵寂静。
大家伙听了卫苍的话,纷纷都陷入了沉思。
原本的热情纷纷就此退却。
的确,辽东的地要买,还是有很多说头的。
第一道顾虑大军收复是否顺利已经说烂了就不提了。
哪怕千辛万苦等到大军收复辽东,大家伙拍卖的田地也都入账,可后续的麻烦,似乎远不是原本想的那么简单呢。
一考虑到那战乱过后的残破辽东隐藏的危险,这些富商们纷纷都有些心中畏怯。
当然,也有几个不怕死的,目光闪烁,猜测着风险有多大。
但无论如何,大家购买的欲望就这么被卫苍给压了下来。
这里发生的事情虽然挺起来极多,其实也就是一阵子的事情。田英琦台上刚刚将辽阳的土地介绍完,即将开始第一个标的的拍卖。
众人都对田英琦漠视台下的负面议论纷纷担忧又无法理解。
吴巧儿更是心中百转愁肠,心道:上一回也是有几个客商在山西砸场子,那一回,还有几个军官出手相助呢。可这一回,又能有谁相助?不管怎么说,人还是得自立。碰上这种坏种,就是得教训回去才最妙。只是委实不懂,干娘何以这般沉默放纵?
天字号拍卖厅里,气氛尴尬的沉默了下来。
田英琦仿佛没有听到卫苍的话语一样,自顾自的介绍完了辽阳第一批等级为优良的沿河水浇地。显然,这等田地,就是江南也是等闲寻不到的。是最容易打出开门红的优良上品。
但是,田英琦介绍以后,却并没有等到计划中应该有的热切询问声,或者急欲拍卖的的紧张。
大家非常平静,甚至可以用冷漠来形容。
这无疑是商家不会喜欢的气氛。
卫苍坐在台下,舒服的躺在座位上,摸着身下的布艺长塌,给身边一个青年男子笑道:“大木啊,别的不说,京师里,这生活上的讲究可是一等一的。你看这长塌,怎么做的这般松软呢?让人躺在里头,都不想起了。”
说着,卫苍身子慢慢的滑了下去,形似后世的葛优躺,样子颇为惬意。他看着场内的平静,更是说不出的有成就感,脸上带着的笑容也微微多了几分自傲。
他这一回搅局的任务,完成的可是比想象之中的要顺利呢。
被称呼为大木的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大木也不是他的名字,而是表字。
不仅如此,这个表字的来历还是十分不凡呢。因为,这是江南名士,江浙名儒钱谦益的给他取的。
“苍叔喜欢,咱们回去的时候买几套便好了。听闻,是名作沙发之类的东西。就是耗功极重,旬月不出百副,要不然,我倒是想采买一些回去,发卖到西洋,又是一处利事。”大木说笑了几句,随后微一沉吟,叹了叹气,道:“苍叔,我在想,咱们有必要这般做么?收复失地,那是多好的事……”
“哈哈,大木还是年轻呐。年轻,真好呀。可你想想你父在福建的地位,想想咱们的身价富贵从哪里得来,你就不会纠结这一点喽。”卫苍幽幽的说着,自傲之情也是少了几分。
没错,他们这些人赫然就是福建郑芝龙的手下。
而卫苍身边的那个年轻男子更是不凡,直接就是郑芝龙之子郑森。
郑森在南京时侍从钱谦益,因为郑芝龙知道这大明声势最大的就是东林一系。可这些年风云变幻,东林被吸收的吸收,瓦解的瓦解,复社更是因为走上了朱慈烺的对立面彻底影响力消解,连复社四公子都是投降的投降,归乡的归乡,更有侯方域这等几乎人间蒸发的。
故而,郑森在南京游学一段时间以后,便奔赴京师,此刻就是在温习京师大学堂的预科考试。
不少学子从各地而来,却无法通过京师大学堂的入学考试。在朱慈烺亲自干预之下的入学考试完全是后世那一套,有文科有理科,总之绝不是八股文战场里走出来的学子能适应的。郑森天赋虽是不错,却也只能从头开始。
比起郑森是在此游学,无疑,卫苍此来的目的就复杂许多。
就如不少恒信拍卖行员工心中所想一样,他此来,就是搅局的,通俗一点,砸场子来的。
其实,说起朱慈烺与郑芝龙,也不是没有过交道呢。
当然,这样的交道说起来就有些难听了。
独立于东南沿海地区的郑芝龙曾经在朱慈烺海上扩张的时候闹过一些别扭。龙江船厂出来的飞剪船飞速驶向日本,却不交过路费的行为激怒了郑氏集团。他们义愤填膺,都想着要让朱慈烺付出代价。
朱慈烺东渡朝鲜的时候,他们甚至还派出人去辽东,试图寻找找回厂子的机会。
他们很快就明白与大明帝国皇帝做对的代价又有多大。
这个场子,又是多么难找回。
亲眼见证了朱慈烺奔袭入盛京壮举的郑芝豹回了福建以后就再也不提找场子这回事。只不过,伴随着官方开放海禁,无数海船奔上大海。朝廷与郑氏集团的冲突也就越来越多。郑芝豹虽然没动手,却有不少人暗地里开始下手。
当然,结局有好有坏,只是后者占据大部分。一系列的挫败后,郑氏集团开始反思,更开始研究要如何应对帝国的复苏。
到了而今,眼见还辽令已下,辽东就要光复以后。郑芝龙急眼了,他要砸场子,搅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