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于张德昌这个内行而言,他明白,更重要的是朱慈烺开启了一个新的战争模式。
就仿佛在历史的大潮之中亲手开辟了一个分界线,分界线之前是古典时代,是冷兵器时代。分界线之后,便是近现代的战争模式,是热武器的时代。
皇家近卫军团能够胜利,不仅依靠的是火器,同样也依靠的是严格的纪律铸就的新式军队。
此前,不管是李自成所部的闯军还是官军,一部兵马里头,能打的就是带头冲锋的战兵,余下要么是裹挟上来的流民农夫,要么就是一些滥竽充数之辈。
他们既无纪律,又无训练,说是军队,不如说是一群武装起来的乌合之众。
真正能够看作军队的,也许就满清的八旗军可以看得入眼。
至少,八旗军中上下全都是上阵杀敌之辈,他们军纪严明,是真正的军队。
“师长的话,我有些听不明白。”张德昌有些警惕。他预感到了一些不对劲。
吴三桂深呼吸一口气道:“我一直在想,我吴三桂在这片天地之中,究竟要何去何从。当年投了建奴,后来临阵倒戈。重归大明,却发现这片天地早已不是我熟悉的天地。我熟悉的,是那个骑马砍杀,关宁铁骑纵横无敌的过去。而不是现在这样……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是让人茫然失措的世界。战争的模式改变的太快了,有的人,比如那位不世奇才李定国,是弄潮儿。但是……我……我恐怕,是另一种人。”
“师长觉得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张德昌眯着眼睛。
“固执己见,固步自封的人。”吴三桂道:“一个钻牛角尖的人。”
吴三桂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的处境。
虽然他依旧担任一军主将的职司,但枢秘处的存在让他处处受制。新的战争模式下的新情况更是让吴三桂过去的经验统统失效。这意味着他作为一军主将,反而需要跟着手底下人来学习新东西。
这对于一军主将的威信显然是一个打击。
再加上有一个投敌的过去,吴三桂地位尴尬,不言自明。
“师长,你可能想多了……我大明皇家陆军要成长,变强,不是为了改变而改变。我们,是为了变得更加强大,更加强大地守护我们背后的家园与百姓而变强。在这样一个共同的信念下,我们学习……成长……师长……”
“军师。记得没错的话,我军是有战时指挥权转移序列的吧?”吴三桂目光灼灼的看着张德昌:“团长死了,营长接任团长,带兵作战。营长死了,连长上。连长不能担任指挥任务的,班长上。”
“对……”张德昌心道,还有另一句话呢。如果师长死了,就是首席军师接任。按说,各部团级就该设立枢秘处了。只不过这年头人手奇缺,实在没有那么多军师充任,这才作罢。
“我知道了……”吴三桂说完,挥退了张德昌,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在湖边沉思。
待到所有人都走光以后,吴三桂这才松开了自己手中的一个纸条。
上面,赫然用满汉两种文字写着一行字:若归大清,封公为蜀王。
“单字王……这是亲王之位呐,只不过……哼哼,这四川可是远在千里之外呢……只不过,你们,到底来了多少人?”吴三桂揉着脑袋,他一直以来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这让他有些骄傲。
毕竟,这可是他瞒着上上下下,自己猜测出来的事情。
但骄傲过后,又是沉重。
他意识到,他恐怕要面临这辈子最艰难的处境了。
张德昌离开了吴三桂,脑子里回味着方才的对话,一万个问号在心里升腾起来。
但他很快又将这一切抛却,军中,实在是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来处置了。
只不过,他刚回了军营,就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几个老兵趴在地上,营门口,十数斥候飞快的奔了出去。
地面开始有了微微的震荡。
“有敌人!”张德昌迅速明白了过来:“快去找师长回来!”
传令兵很快就回来了,只是,脸上却是茫然失措:“师长不在了!”
……
朱慈烺收编虎大威所部时,曾经留下了一个安抚之举。那就是,各部长官可以预留一部分兵马为自己的亲卫队。粮饷,由朝廷支付。
这实际上是将之前各部将官的家丁部队给纳入到了大明帝国官军的序列之中。
这一点,朱慈烺扩军时已经极少有人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不过,当扩军推进到关宁军身上的时候,事实上就让吴三桂掌握了一支为数在五百余人的亲卫家将。
领着这五百余人,吴三桂在夏国相的护卫之下冲出了军营。
吴三桂领着兵马上了一处小高地上。
随后,一杆硕大的旗帜立了起来。
与此同时,敌军的旗号也渐渐清晰。夏国相认出了对面的人马。
“是正红旗与镶红旗的兵马!”夏国相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以至于身边一名小兵约过夏国相擅自举起一面杏黄旗挥舞也没有反应过来。
代善军中,鳌拜见孤零零奔出了十数骑,心中冷笑:“就这么点人,也敢来掠阵?礼亲王,看我鳌拜过去斩了此人!”
“且慢!”代善喝令一声,道:“眼前一部,应该是吴三桂的人吧。前阵子爱星阿说策反了此人。我们且不急杀他!先遣人过去套一套话,摸一摸情况。瓦克达,你去!”
瓦克达如大多数的满洲儿郎一样,身材雄壮,不同常人的是,瓦克达看起来更加精明一些,一双眼睛透着狡黠的目光。
鳌拜见此,冷哼一声,不再着急出战。
瓦克达是代善的四子,今年四十岁了。比起旁人,瓦克达在满清将官之中算不得出彩之人。但是,伴随着满清人才凋零,死的死伤的伤,就如同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一样,瓦克达也便成了大清国内出挑的人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