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只是最后的机会了。
接下来,他们要刺杀朱慈烺,不仅是在与朱慈烺以及他的侍卫作战,更是与一个庞大帝国作战……而锦衣卫,仅仅只是其中的力量。
而这一支力量的强大,旁人或许不清楚,但冬青却是再明白不过。
“我当然不会完全指望他们……”李皑起了身,背对着双手,绕着烛光转着圈。一圈又一圈,道:“这只是一条线罢了……倒是这一回瑶池山门的传人,有些意思。原本白莲教……罢了,不说了。只是真的很有意思,很有意思……哈哈……”
……
离开了别院,柳英彩没有惊动店小二,重新潜回了客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油灯被悄然点开,怀中的文件袋也终于得以落出。
上面,一份又一份文件被打开。
柳英彩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浓重,最终,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一份画卷之上。
上面……
朱慈烺扮演着诸葛孔明,英俊不凡,睿智难挡,无边的夺目。
如果是换一个人,也许已经要倾心不已,化身成汉城现金最流行的孔明偶吧粉了。
但是……看到的人是柳英彩。作为一个已经不知道痛下杀手多少回的杀手,柳英彩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还有感情。
他不由地回想起了当初与朱慈烺初见时的景象。
一个帝国的主宰犹如邻家小哥一样,与自己说着话,好似山门里的师兄弟姐妹们……纯粹而没有任何的冲突。
“我想和妻子一起去西半球的南面经纬度相对应的那个地方。在那里玩够了,准备启程回家。就会发现,无论往东西南北哪里跨一步……都是回家。回家,大约,就是这种感觉吧。”
转而,又流露出了那样的霸气。
“总有一天,大明旗帜升起的地方,太阳永不落下。那个角落也许很遥远,但是,我想我们会抵达的。”
瑶池山门居于险要之处,远离尘世,不染尘埃。本来是完全没有这些感受的。
不知道民族是何物,不清楚国家是何事。
就连席卷辽东,屠杀生民无数的建奴,也未曾侵犯过瑶池山门。
出色的地利,萨满的敬畏交厚,乃至不俗的武力都让柳英彩未曾有过家国情缘的感受。
但那一刻,朱慈烺的话语却第一次让柳英彩心中升起了格外异样的感觉。
初始是无感,细听以后骤然被拨弄动了心弦。
久久品味,却是间杂着艳羡与轻蔑。
艳羡那样的自信与光荣的梦想,轻蔑却是并不相信这样的事情会成真。
年轻人有梦想是好的,但年纪大了就会发现人生的道路不再是梦想,而是每一个日夜的苟且。
柳英彩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年轻的后生,竟是大明帝国的大皇帝……
毫无疑问,如果说世界上只剩下一个人有资格说那句话,那就一定是他……
“只是……对不起,我要杀你。”柳英彩深呼吸一口气,眼中全部的色彩纷纷退散,只余下了全部的理智。
就仿佛一个最精密的仪器,滴答滴答地运行着,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色彩,亦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离。
一份份文件阅览完毕,计划渐渐成型。
只是,当最后一份文件打开的时候,柳英彩愣住了。
那是一封信。
“山主托我一件事,说这一封信里有关于你的身世。”上面,一张便签里简单地写着几个字,显然,这是世子李皑写的。
柳英彩解开便条,划拉地抽出了里面的信。
这显然是一封十几年前书写的信,纸张显露着尘封的往事。
里面的文字一字一句落入柳英彩的眼中,组成一句句话,展露出了一个个的动画。
十八年前,长白山山脚下,一个无奈的年轻男子将最后一件衣服脱下,裹住了寒风里,被遮盖得严严实实的襁褓。
随后,路过山脚的一名道人发现了襁褓里的女婴,茫然四顾,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信的末尾,还放着一封山主的信。
“这些年来,我一直摸不清楚该不该将真相告诉你。但是……英彩你长大了,有权利知道真相。而且,这一回的任务,还需要你的生父帮助。没错,你的生父……还活着。”
这一刻,柳英彩泪流满面,他回想起了当时与朱慈烺说的那句话:“我没有家……”
“我……要有家了吗?”柳英彩哽咽地摩挲着信纸上的字句。
……
朝鲜京畿道的东面就是江原道,江原道上,雪山景色妙不可言。
此刻,雪岳山的神兴寺里,方丈大人送走了几名非富即贵的香客,回到了后院一间禅房里。
里面,小沙弥打开了机关,让方丈大人缓缓步入了另一个隔间里。
里面,一行人早早等候。
“教主!”
“教主!”
“教主!”
……
一行人恭恭敬敬地行礼,台下,一名大汉颤颤巍巍,跪拜在地上,显得颇为惊慌。如果是熟悉摩尼山山寨的人见了此人,定然会惊愕不已。
以为,此人赫然就是举起大小喽啰上千的摩尼寨大当家的九龙眼。
只是,看这九龙眼的位次以及举止,显然可以得出,此人在这房间里地位低下,更是显得颇为惊慌。
一切都透露着说不尽的诡异。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千年古寺已经变换了主人,成了天理教教主的巢穴。如果不知道天理教,那么只要明白方丈曾经在大明的身份那就清楚了。此人,赫然就是曾经大明山东白莲教的坛主,只因当年在大明教内争权失败,这才隐性瞒名,到了朝鲜。
却不料,在这里如鱼得水,只不过十数年,就从当年一个连幼女都养不活的落魄书生,成了神兴寺的方丈,以及天理教的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