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备需要。庞大的军备……即将沦为闲置。如果日本需要海量的武装,所有商人都会如同碰到鲜血的鲨鱼一样,争先撕咬而来,而这,不会少了大名儿郎。”朱慈烺轻描淡写地说。
松平信纲端正了态度,表情渐渐郑重。
朱慈烺的回击当真是恰到好处。
事实上,情况也的确如此。国内文官那副操行,朱慈烺哪怕再三压制,还是免不了经常都有人喊出一句马放南山,卸甲归田,生怕武将做大。
可惜,旧思路早已过了时候,朱慈烺根本不吃这套。
军队依旧发展,只是朝着精兵简政的方向走去。
毕竟,未来大明在大陆上的对手已经几乎没有,不需要维持数量上的庞大,只需要提高战斗力上的强大,同时也好挤压出军费给水师。
撇去闲话,不管军队是否继续投入发展,都会出现一个问题:武备。
如果卸甲归田,那自然不用说,堆积在武库里的武备就是一群等着腐朽生锈的金属品。如果日本打成一锅粥,那些走私商人肯定还会在生丝旁边夹带上一副铠甲,甚至一干鲁密铳。
这些都是武库里挤压不值钱的旧货,但到了战乱时代,就是一个人的全部身家依仗。
显然,如果日本打起来,对大明一样有利。
“但接下来一个问题,却定然是陛下无解之症!”松平信纲严肃地说。
“愿闻其详。”朱慈烺也配合着严肃了一下,只是心中显然不以为意。
他的底牌很多,但松平信纲有多少牌,自己却猜的差不多。
“流浪武士问题!”松平信纲说。
朱慈烺没有意外,显然已经料到了他会提出这一点。
松平信纲见朱慈烺不为所动,心道自己是得拿出真材实料了,深呼吸一口气,开始郑重以待:“流浪武士问题,乃是日本一处大为头痛的问题。这个问题,论及缘由,十分简单。就如同大名每一科进士只有三四百人,而参考贡生却又数千上万人一般,想要成为武士,是许多男子一生的追求。但是,武士又哪里是那么好当的?当然不是说,是否称职。而是说,根本没有机会。一个从道场学成归来的子弟出了道场就会发现,这里已经不再是战国时代,一身武艺可以大放光明。在这个时代,已经失去了绽放他们光明的机会……”
很简单,每年日本那么多人想要当武士,想要往上爬,想要在马尔萨斯陷阱里爬上去不被饿死。但是……这片土地能够供养的人终归是少数的,一定是会有人饿死的。
“如果说,战乱,会带来大明的军械生意,的确是如此。军械自古都是暴力与刚需的好生计,每个武士都想有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名刀,哪怕倾家荡产。在这样巨大的利益面前,是可以让渡一些因为战乱而被破坏的市场。”松平信又说。
朱慈烺只是浅笑。
“但是!难道战争就能让更多的人成为武士,让天下的问题得以解决吗?绝不!”松平信纲紧紧握拳:“哪怕不是批判阴谋者因为军火而沾染的肮脏利益,也必须明白,一旦战乱发生,生产定然破坏。农夫无法耕作,工人无法生产,一切都将陷入战火的燃烧之中。那时,纵然短时间看似各地都招募武士……但只有持续一年战乱就会发现,日本粮食产量就将不断下跌。那时候,哪怕各地大名再想竭力雇佣武士也会发现,他们没有粮食了……”
而今的日本,一些地主甚至可以为了精美的明国商品出卖本就宝贵的粮食。
但一旦开战,所有农业剩余都将被截留到战争的消耗之中,总的可供养的人会不断下跌。
“一旦到了饥荒的地步,整个日本都将陷入动荡。而引发这一切的人……必将受到反噬!”松平信纲一字一顿,仿佛带着诅咒的魔力,威胁着朱慈烺。
朱慈烺也不由赞叹了起来:“能认识到这一步,明白粮食根本性地位,老中阁下的治政本领,哪怕是在大明,也属于一流了,真是不容易呀。”
敌人归敌人,威胁归威胁,对方这一番思路,也当真是这个时代顶尖人物的水平。
“陛下夸赞了……”松平信纲收敛了神色,却感觉浑身上下都是不对劲的地方。
他本来是想威胁对方,将利弊澄清,这样一来,很有可能就打消掉了朱慈烺对日本人的觊觎。
没想到,自己威胁发出来,对方竟然是赞美自己。
这算什么意思?
朱慈烺过于大方?十分自信?
还是说……已经超脱了低级趣味?
定然不会。
隐隐之中,松平信纲觉得,对方似乎已经认定了胜利必将属于自己。那是一种对战败者的怜悯。
一念于此,松平信纲顿时感觉到了耻辱。
“陛下!我想,您还不明白!任何夺取日本军权的举动,都必将引发日本的战乱。火药桶被点燃,纵然天神,也回天乏力。爆炸轰鸣会是一地鸡毛。一旦日本陷入战乱的残破,无数流民流离失所……以我二千万之民,定然要寻求一个生路。敢问……陛下还记得倭寇吗?”松平信纲不再藏私,跑出了自己最后一张底牌。
历史上的倭寇,说到底是一群东南沿海的百姓活不下去,这才引发了旷日持久的抗倭战争。
如果日本人陷入战乱,百姓流离失所,没有生计,那肯定会干起没本买卖,来日本朝鲜沿海抢掠。
至于朱慈烺,则是想得更多。
他倒是不怕那些流浪武士当倭寇,还真有点怕一群老弱妇孺被装船运到大明去。
既然当天朝上国,那要讲点脸面,收拢收拢。
可是……难民啊。
一群仇视自己的难民,一旦到了明国境内会发生什么?
朱慈烺默默想了想后世欧洲那群圣母病,感觉一阵蛋碎。
还好,这一回自己的行动注定要让松平信纲失望了。
“松平伊豆守的智略果然是不错的。但恐怕……你低估了朕的本事。”朱慈烺笑容淡淡,眼中却是露着明显的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