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在乡下是常事,哪有人为这个就要钱的?娘卖了大姐还不够,还要把她也租出去不成!
百合不见腊梅跟上来,一回头瞧见她正淌眼抹泪,连忙笑道:“咋啦?”
腊梅委屈得不得了,她在家,看到娘的时候哭都哭不出来,这会儿在百合面前总算可以痛快哭一场,也顾不上是在荒山野岭,呜呜咽咽地就哭出来,一行哭一行说娘不该这样。
百合连忙给她一块手绢擦眼泪:“快别哭了,咱娘啥样,你还不知道啊?”
“我知道她啥样,可这也太过了,让你在宋家咋做人?”腊梅眼睛红通通,生怕自己连累大姐,害她一个新媳妇被公婆说嘴。
“大姐真是有事要你办,才硬把你叫来,咱娘要不要钱另说,就是你帮了我,我还得给你一份工钱哩。”
“……不……我不要……”腊梅弱弱地抗议,但她声音太小,百合只当听不到。
她和大妞和腊梅都不一样,再出身农村,她也是受过男女平等教育的人,不会看轻自己,偶尔向世道低头并不是认命,而是自保,等将来有了足够的本钱,一准儿翻身。
李家三个闺女,就是最泼辣能干的迎春,也不会认为自己比青松金贵。大妞和腊梅更是活得像只耗子,每天胆战心惊。
百合占着大妞的身子和大姐的名分,有心帮三妞一把,再加上三妞恰好能帮到她,何乐而不为?
腊梅好容易止哭,只顾低头跟着大姐走,一个多时辰后来到镇上,一见人多,刚才山路上那种放松舒展的状态消失不见,瑟缩在百合身后,恨不能把自己藏进地缝里头去。
百合叹口气,这胆子也太小了,一时半会儿怕是顶不上什么用,她还得靠自己。
当晚就做葱花鸡蛋饼给腊梅接风,她第一次来姐姐家居住,总不能让她觉得自己受到怠慢。
百合让腊梅给她生火,煮上一锅小米稀饭,自己取几个鸡蛋磕开搅匀,掺进罗好的面粉朝一个方向搅拌成稀糊糊,又从院子里拔几根水灵灵的大葱,洗净切碎,给面糊调味。
舀一勺前些日子熬的猪油在铁锅里化开,锅底一层油汪汪的,腊梅咋舌:“大姐,这么多油!”
“你头一遭来,没点油花还成?”百合说着话,挽起袖子舀一勺面糊倒进锅里,手腕绕个圈,鸡蛋面粉糊就摊成一个饼状,往外冒着香气。
腊梅一边咽口水一边看火,让它不至于太大糊锅,也不至于太小,半天摊不熟饼子。
百合看着鸡蛋饼凝固,就用锅铲给它翻个面,翻上来的面已经是诱人的金黄色,其中点缀着绿色的葱花,看着就十分好看。
没过多久,百合就摊出三四张鸡蛋饼,估摸着差不多,又把李彩凤给的腊肠切几片下来,剁碎,掺进面糊里,用锅底余油煎熟,又是两张饼子。
饭菜上桌,小米粥、鸡蛋饼,一桌都是黄澄澄的,红色的腊肠和绿色葱花增加了颜色和香味。
只等百合一声“吃吧”,腊梅匆忙端起碗先喝几口稀饭,娘不在,她不用等到全家人都吃完饭才拣剩饭吃,刚出锅的小米稀饭格外美味,蒸汽熏得她眼睛都红了。
她只顾吃稀饭,迟迟不敢动筷子,百合便自己动手,往她碗里夹了张鸡蛋饼:“你也尝尝大姐的手艺,哪里不好就说,我好试着改进。”
腊梅抿抿嘴,她在家里,哪里吃得到鸡蛋、猪油、腊肠这样的好东西?就是青松千方百计省给她吃,娘还要扯着青松的耳朵骂他败家,专给赔钱货赔钱。
她偷眼看看百合,小心翼翼地咬一口鸡蛋饼。刚出锅的鸡蛋饼上油花闪闪,入口先是一股浓郁的油香,鸡蛋里掺了面粉,蓬松中带着面沙沙的香甜,葱花提味,腊肠提鲜……
腊梅不再犹豫,大口大口咬着鸡蛋饼,唯恐速度一慢,娘的笤帚就落到脊背上,骂她个赔钱货不配吃这样好的饭。
百合一叹,大妞从前和腊梅一模一样,她第一次吃到鸡汤,也是这副狼吞虎咽的饿死鬼模样。她是运气好,遇到宋好年这样的人,自己又多出几百年的见识,总能慢慢挣一条活路出来。
远的不说,就说她从啥也没有,到如今日子过得比娘家还好,就很值得骄傲。
人并不是只有富贵了,才能去帮助、救济别人。她只要日子过得比以前好一点点,就有心去帮自己的妹子一把,让她也过得像个人。
她求的不是大富大贵,是心安。 百合也夹一块鸡蛋饼放进嘴里,一口饼、一口稀饭,吃得香甜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