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借小磨,上回做菜豆腐她便是借邻居的磨,做好豆腐以后分送他家。
乡下这样借来借去的事情多,给些东西就是人情,邻居一点没觉得百合在占她便宜,乱用她家东西。
用邻家大嫂的话说,东西放在哪里闲着也是闲着,有人想用就用,不用白白放坏了哩。
石磨细细把米磨成雪白的米浆,稠度刚刚好可以流动又能挂在勺子上,百合便取出新打的薄铁皮鏊子来。
前几日她上集,恰好遇到补锅补盆打鏊子的人,鏊子就是平底锅,用来烙饼的厚一些,叫铛,打得薄薄的就叫鏊子。
两只新打的鏊子闪着光,清洗干净后,百合便烧上开水,把两个鏊子放进开水锅里,让它们漂在水面上。
舀米浆倒进鏊子,轻轻晃动,米浆便顺着鏊子圆形的底滑开、凝固,受到开水高温的影响,米浆慢慢凝固,变成一种薄薄的、半透明的皮子状。
这时候取一只鏊子出来,底部在冷水里过一下,趁热揭下皮子,抹上熟菜籽油防粘连,就是一张热腾腾、香喷喷的柔韧米皮。
米浆刚好够做十五张米皮,寻常人吃个一两张就饱了,百合便往邻居家送了几张,又亲去柳义等几位兄弟家里说,叫他们不要做晚饭,来家吃。
众人一听她做了热米皮,都十分期待,笑着答应一定去吃晚饭。
面皮都要切成手指宽的条才好吃,不过这热米皮格外软糯,要切成巴掌宽,吃起来才更够味道。
碗底码上绿豆芽,上头盖一张切好的米皮,浇上鸡汤、调料熬的汁,不论趁热吃还是放凉吃都美味得很。
热米皮跟菜豆腐是绝配,一个咸香浓郁,叫人吃了还想吃,一个酸香清甜,喝一口舌底生津,眼前都亮了。
累乏了一天的人吃这样的东西毫不费力,又凉快又营养,兄弟几个吃完饭,汪小福还说:“这些日子,我见着好些野兔子,都肥大得很,要有空再套些个才好。”
百合现在还养着那只宋好年套来的白兔子哩,它肥壮得不得了,黑虎每天都要嗅它好几遍,每每下嘴想吃,百合都不让,只好忍着。
柳义道:“收完稻子就入秋,山里的野兽也能长出好皮毛,到时候咱们趁机打些猎物上外头贩卖,今年过个肥年。”
兄弟们都点头称是,他们个个年轻力壮,不肯蹉跎糊涂一辈子,挖空心思寻找生计,都是为了给自己、给家人挣到更好的生活。
百合上辈子在镇小学当老师,自己没做过早饭,都是在学校外头的小摊子上解决的,吃的最多的就是热米皮。
如今自己捣鼓出热米皮,她又起了拿去当早餐卖的心思,还是宋好年给劝住了:“你做这么一点就费了半天时间,拿出去卖钱,又能做几碗?”
“这东西这样麻烦,你就是半夜起来点灯磨米浆,到清早也磨不出多少哩。”他觉得自家如今相当宽绰,媳妇不用半夜起来受那罪。
百合一想也是,她常吃的那个小摊子,人家有电动磨,她一个人用石磨得磨到啥时候去?
又不是打定主意靠卖米皮过活,她的花样还多着哩。只得按下这个心思不提,继续过些平平常常的小日子。
水稻和麦子不一样,割下来就在稻田里脱粒,当地安放一个巨大的木斗,几个健壮男子直接抱着一捆一捆的稻子在木斗边缘摔打,稻粒从秸秆上脱落,下雨一般纷纷落进木斗里。
稻粒在打谷场上晾晒后,送进谷仓里储藏,直到要吃时再取出来,磨掉表面谷壳,露出里头白生生的米粒来,那才是用来做饭的大米。
割水稻不过热些,麻烦就麻烦在脱粒过程,就是宋好年这样的壮劳力,一天下来也腰酸背痛,累到连饭都不大嚼得动,百合只好把晚饭改成浆水酸饭,让他就着汤吃。
有回她心疼他胳膊都是抖的,要给他喂饭,把宋好年闹了个大红脸,最后还是坚持自己刨饭吃。
第二天百合就上集买了个木汤匙,用这个吃浆水酸饭比筷子方便。
宋好年嘟囔:“我又不是孩子……”这么大个人,还用勺子吃法,叫人看见笑话。 说是这么说,汤匙到底好用,他这才算好好吃上一顿饭。他晓得媳妇是心疼自己,体贴自己,当年说几句,假装不满来掩盖自己的感动,回头跟别人说起就是一脸骄傲:“我媳妇,那是真真把我放在心
坎上!” 田庄上一道做活的人都把宋好年恨得牙痒痒:显摆你有媳妇啊?我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