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好年沉下脸咳嗽一声,小秀才这才惊醒,想起这个煞神还在跟前,连忙收敛心思,老老实实吃饭。
百合也看出那小秀才不安好心,便不再往堂屋端菜,对董氏道:“嫂子,剩下两个菜你端进去罢。”
董氏不干:“你躲懒躲得也够数了罢?端个菜都不干,你是我婆婆咋的?”
她说话冲,百合只好好声好气地解释:“我从前跟妹夫有些个过节,如今妹夫在堂屋里,瞧见我只怕不高兴,还是你去罢,今儿的碗都归我洗。”
董氏这才不情不愿地去了。
小秀才色心不死,还巴望着百合端菜,不料这回再进来就是黄脸婆董氏,顿时十分倒胃口,待董氏这个大嫂子也没个好脸色。
董氏在别个事情上不灵光,唯独在男女风月之事上最敏锐,一下子相同百合不肯端菜的真相,回厨房拉着她问:“哎,你跟我说实话,妹夫是瞧见你不高兴哩,还是高兴过头哩?”
百合心道:哪有这样做嫂子的人?
她今日敢在董氏跟前漏一丝儿口风,回头董氏就能把她和小秀才的“奸情”传得满镇都是。
百合又不傻,只道:“你是没瞧见,妹夫那样子,恨不得把我从前揍他的加倍还回来哩。”
董氏这才不再追问,去东厢里摆上一桌,跟婆婆妹子一道吃饭。
宋秀秀自打到婆家,才晓得自家在家时多么舒坦,虽然回门只有一天,也要叫两个嫂子好好伺候她才是:往后可再享受不到哩。
因此一时要添饭,一时要换汤,一时又说盐不够,把两个嫂子支使得团团转。牛氏丝毫没觉得有啥不妥,只管催两个儿媳妇:“没听见秀秀说话呐,还不快去?”
董氏跟百合两个各自气闷,只好安慰自己:反正这是最后一天了,往后小姑子就是柳家的人,没事不能回娘家来,再也没法给她们添麻烦。好好伺候她,只当是送瘟神了。
吃完饭百合果真去洗碗,董氏把乱糟糟的厨房留给妯娌,回自己屋里去歇着,心里总算舒坦几分。
吃完饭,堂屋里沉默下来,小秀才心高气傲,他说的话宋老汉有一多半听不懂。宋老汉要说些人情世故,小秀才又不爱听。
翁婿两个话不投机,话就越来越少,终于沉默。
宋好时为人比他爹还无趣,平日里就好个默不作声地占便宜,当着小秀才还有些怕他身份,更加不敢说话。
至于宋好年,他跟小秀才有仇,不打起来就好,哪里还有好话说?
男人们这里没话说,牛氏跟宋秀秀倒是很有话说。有些话婚前不好教给闺女,如今闺女也是别人家媳妇,再说就没啥顾忌。
牛氏教了宋秀秀许多笼住男人心思的办法,又教她如何如何做才能受孕,她有三儿一女,经验丰富得不得了,宋秀秀听得连连点头:“正是哩,生个儿子才好挺直腰杆子说话。”
百合收拾完厨房,觉得婆婆跟小姑子的话题她插不进去,堂屋里更是个龙潭虎穴不能去,只好去董氏屋子里打混。
董氏对百合这个妯娌爱答不理,百合也没打算跟她说话,见她针线笸箩里放着副麻车子,便道:“嫂子,我帮你搓麻线罢。”
有人帮忙干活,董氏当然求之不得,妯娌两个一个纺麻线,一个低头描花样子,混过半日时间,好容易等到下晌,都觉得这一天过得着实不容易。
下晌又要做晚饭,好好招待柳如龙和宋秀秀,吃完饭,宋好时和宋好年两个得把妹子妹夫送回家,这回门才算走完。
牛氏在堂屋里翻柳如龙提来的回门礼:“东西太薄哩。”
宋老汉道:“咱们为的是这个人,又不是他的东西。有个秀才女婿你还不满意?”
“满意,满意!”牛氏满脸堆笑,跟宋老汉道,“老头子,你看咱们女婿咋样?我瞧着他是个读书人的斯文样子,将来定然了不得哩!”
牛氏还觉得宋好节将来会有出息呢,她的眼光哪能作准?
宋老汉啪嗒啪嗒抽着烟,眯着眼道:“女婿怕是不大欢喜咱们家哩。”
牛氏顿时吓一跳:“咋会不欢喜?是闺女不好,还是咱们待他不好?”她简直想不通还会有人觉得她家讨厌。 宋老汉道:“怕是读书人傲气。反正都是咱们家的女婿,就是不欢喜,又能怎样?往后啊,我就是秀才他丈人,你就是秀才丈母娘,咱们闺女就是秀才娘子,咱们外孙子就是秀才他儿子,这才是顶叫人
高兴的好事情哩。” “秀才算啥,往后要是官老爷哩!”牛氏又兴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