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两个馒头,就是靠着这几个馒头她才能好好地活到今日没饿死。
她蹲得腰酸背疼,两条手臂也微微有些肿,才甩手要去厨下,忽然管浆洗的女人又抱一堆衣裳进来说:“把这些个洗了。”
迎春从来都不是肯吃亏的人,拉下脸说:“我今儿的活计都做完哩,别个没这些个活,你爱叫哪个做就叫哪个,只别叫我。”
说着就往外走。
那女人登时叫得像只被踩着尾巴的野猫,尖声叫道:“你个臭丫头,反了天了你!”
迎春立时反驳:“我哪里翻得了天?老天爷长着眼睛哩,你净欺负我,当心被雷劈!”
那女人伸手就要打迎春耳刮子,迎春不肯示弱,挠脸抓头发吐口水,两个人滚在一起,打得不可开交。 等有人来拉开,两个人头发都乱了,脸上一道道血檩子,指甲缝里都是肉丝儿。那女人尖声叫周围人评理:“大伙儿说说,这娼·妇原是乱勾搭男人,给发配到这里洗衣裳,我叫她洗衣裳她还不服气,瞧
我都给挠成啥样哩!”
不到两三个时辰时间,柳耀文已经把见着迎春时候那番说辞讲得到处都是:男人家究竟是不是童男子又没法验,倒是李迎春当真失了贞洁。
要说府里上上下下不晓得柳耀文为人,那是假话。但柳耀文的爹现当着大管家,他不倒台,谁个没事去惹柳耀文?
男女间的事情,全凭男人一张嘴,说是女人勾引他,就是女人勾引他,这女人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吃亏也是白吃。
迎春目瞪口呆,再料不到柳如龙竟会下作成这样,满府里人如今都道是她勾引柳耀文,把老李家的脸都丢尽了。
还有一等口舌锋利的,说话间要带上她的姊妹:“你看她那个大姐,长得一副狐狸精模样,也不是啥好货色。”
这个是同牛氏有些干系的,迎春一听,立时怒火冲上头顶,一头撞过去,又同那女人厮打起来。
她这一闹,到底引来管事,管事的一看,李迎春口口声声说要和柳耀文对质,没法子只得去寻柳忠。
柳忠这几日为这事气得吹胡子瞪眼:别人都好好的,咋就这个李迎春不听话?
她要真是个好的,洁身自好,哪个还能欺负她不成?柳忠觉得到底还是李迎春不自爱,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才会叫这女的勾搭去。 眼看这事儿就要惊动柳老爷,柳忠不敢再瞒,当机立断先告一状:“我那不成器的孽子,叫个丫头迷眼,做下没廉耻的事情来,如今那丫头闹起来,要我家给她个交代。都怪我教子不严,丢了府里的脸
,回去我就打死那个孽子。”
他在柳老爷身边忠心耿耿多年,柳老爷十分信重他,闻言只是道:“那丫头好不好?若是过得去,便叫阿文娶了她也成。”
柳忠叹口气:“若真是个好丫头,不等那孽子干出这等事,我和他娘都要想法子把人说给他。偏这丫头仗着有两分好颜色,素日里情况,没少同这个那个打闹……唉!”
他话没说尽,却叫柳老爷自个儿脑补出一出戏来:不自爱的丫头惯同男人打混,见着柳耀文自然要贴上去。柳耀文年轻人,不检点是常有的,不想竟一脚踏进泥坑里…… 柳老爷越想越觉得,府上出这等事,也有他这些年不肯好好管事有关,叹口气说:“家里家外这些个事情都是你在管,一时管不到阿文也是有的,年轻人犯些小错寻常,倒不是大事。你只管去处置那丫
头,我不怪你。”
柳老爷浑不晓得那丫头是哪个,便授意柳忠撵她出去,柳忠心道:李迎春这丫头是个烈货,如今看来留不得,倒是早点打发出去的好。
柳忠先叫人把李迎春关到屋子里,不许她乱喊,再把柳耀文提来,狠狠给他两巴掌道:“叫你不检点,如今那丫头闹起来,你倒说说要咋办!”
柳耀文捂着脸哭道:“爹,我可没逼她,是她先勾我的。”
柳忠原就想把事情往这上头引,一听柳耀文这样说,立刻道:“那我带你跟她去对质,你咬死这条,要是叫那丫头反诬你,我先打死你了事!”
柳耀文一抖,连忙说:“爹,你可要救儿子呀!”抱着柳忠的腿哭一阵,到底跟上他爹,去李迎春那里对质。 要对质就得有见证人,柳忠叫人请来几个管事,又把升大娘也叫来,到迎春她们丫头住的院子里,对众人说:“那丫头闹起来着实不像话,老爷这两日厌烦得很,我们早些对质清楚,早些打发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