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碗里,黑黢黢的臭豆腐表面便漂起一层绿的葱花、红的辣椒,看上去颜色倒也好看。
百合示意陶彩霞吃,她只不敢,百合笑着自己夹一块尝,臭豆腐外皮焦脆,一口咬下去,里头却是嫩的,卤汁被锁在里头,汁水饱满滚烫,和着又麻又辣的调料水一起在舌尖上跳舞一般。
才炸出来的豆腐滚烫,却香得百合不敢停嘴,把一整片豆腐都塞进嘴里,紧嚼一下咽下去,鼻尖额头都渗出细汗来,她才说:“是这个味儿,好吃!”
她原还怕自己做不出正宗臭豆腐的味道,如今尝一尝,跟上辈子在长沙吃的也差不离。 陶彩霞这才迟疑着接过筷子,只屏息尝了一个,就被麻辣脆烫的口感征服,不用百合催促就吃完剩下三四片臭豆腐,这才擦着额头汗说:“人家都说你巧,我还不服气,这下算是服气哩——论起巧,哪
个能巧得过你?”
就连卖不出去要坏掉的豆腐都给她玩出花样来,陶彩霞素来不肯服人,这下可是服得彻彻底底。
百合偏有一样好处,她觉得自己占着几百年时间的先机,不肯把这些个功劳、赞美揽在自己身上,最爱赞别人巧妙,叫人心里舒坦,爱同她说话。
她对陶彩霞说:“咋样?你要是能干这摊子活儿,我就交给你,我这里出豆腐,出卤水方子,叫你做臭豆腐,你只管去外头摆摊子,回头得了钱咱们五五分。”
陶彩霞十分心动,在心里算一笔账,还是有些迟疑:“炸一碗豆腐就要这些个油,这个撑不住?”
百合笑着说:“哪里就用的了这许多?这些个油,就时炸一坛子也够。”
这时候可不兴啥地沟油的说法,镇上还好些,旁边那些个村里好些人一个月连口肉都吃不到,一家子吃油只用油麻絮在锅底擦两下就算有荤腥。
她们要炸臭豆腐,一锅油用上两三天都无妨,倒不是说不把人的健康放在眼里,实在是缺少油盐的时候,一点点油也可贵,要不是镇上人普遍过得不错,这摊子也开不起来。
听说油可以反复用,陶彩霞就高兴了,当下点头答应明日跟百合寻保人签契约——跟百合打交道的人如今都已经习惯凡事签契约。
百合重新把油锅架在灶上,把剩下的多半坛子臭豆腐都炸出来,堆在木盆里头,调好调料水淋上去。
等宋好年跟雇工们带着满身花香回来吃饭,就闻见屋子里满是臭气,宋好年连忙问:“媳妇,马桶洒了?”
百合笑嗔他:“今儿才炸的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你们都得吃,不许嫌弃!”
经她手做出来的饭,就是寻常饭菜也别有滋味,纵然这臭豆腐闻着可怕,因为众人对她有相当的信心,也都肯试一试。
就着绿豆粥夹一个臭豆腐吃,又辣又香又脆,闻着有多臭,吃着就有多香,众人一开始还个个谦让,到后头都放开了吃。
百合见大家喜欢,这才放心:“这些个人都爱吃,别人想来也爱吃,不愁卖不出去。”
又给他们端别的菜上来,叫大家吃饱,免得明天没力气做活。 当天陶彩霞就抱着卤水坛子一脸笑地回家,又引得柳三平一阵惊讶,柳三平听说是百合的主意,这才稍微放心,第二天到底来寻宋好年:“我媳妇昨儿抱一坛子臭水回来,说是你家那个给出的主意,真
的假的?”
宋好年笑:“今儿回去叫你媳妇给你炸两块臭豆腐尝尝你就晓得哩。”
在这些个兄弟里头,宋好年说话从来都板上钉钉,再不会坑人,这下柳三平彻底放心,也不催陶彩霞给他炸臭豆腐,倒是按着陶彩霞说的,先给她打一个能推着走的木头车子,方便架油锅、炭火。
柳老爹原先给百合打过推红薯的车子,早有经验,父子两个合作,不过四五天时间就弄好一个车子,陶彩霞便推着车子在路边卖起油炸臭豆腐来。
一开始没生意,众人都躲着走,不过百合这里的雇工跟人保证说好吃,有人大胆吃过两回就上瘾一般,生意慢慢好起来,陶彩霞眉头展开,每日里都是一脸笑意。 那里牛氏和董氏得知百合失心疯到拿粪水泡豆腐给人吃,镇上人都吃得高兴,不禁目瞪口呆,觉得全镇人都犯傻,后头到底自己买来尝一回,才晓得真是能吃的东西,牛氏梦想破灭,不免又骂董氏几
日,恨得董氏牙痒痒。
唯独一事外人不晓得,那日百合炸臭豆腐之后,总觉得自己头发沾上气味,宋好年白日里在蒸花露,浑身花香,对百合说:“都说男人臭女人香,咱们家今儿算是反过来哩。” 百合大恨,回头便拿花露好好洗了个澡,夫妻两个都洗得香喷喷,这才交颈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