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睡过去。这一晚上圆圆醒来四回,她都给糊弄过去,第二天一早就连忙挤羊奶煮羊奶,好喂这饿了一晚上的小祖宗。
百合听见动静起床一看,宋秀秀连热水都烧好一锅,连忙下米煮粥,配上泡子姜和辣白菜吃。
宋秀秀先不吃饭,大盆水给圆圆洗尿布。百合头一眼还看见她在洗尿布,后一眼就不晓得她把尿布晾在哪里,多嘴问一句:“尿布你晾哪儿了?”
宋秀秀小声道:“在屋里哩,没晾出来!”
百合到屋里一看,尿布在炭盆上烤着,一点日头都见不着。这样的尿布如何能用?她不禁道:“我看今儿日头还好,你晾出去晒晒,免得圆圆腿上起痱子。”
宋秀秀瞪大眼道:“我婆婆……秀才娘说,这些个东西不能晾在外头。”
当地风俗,尿布、贴身衣裳不好晾在外头,尤其男人不能从晾这些衣裳的绳子底下走过,不然要倒霉。
宋家院子里牵着长长的晾衣绳,从西屋门口一直到影壁跟前,一头系在柱子上,一头系在树上,宋好年进进出出,总会从底下走过。
宋秀秀正是最谨小慎微的时候,生怕热闹宋好年,连最后肯护她的人都失去,因此宁愿听秀才娘的,把尿布晾在屋子里用火烤。
百合道:“你二哥不讲究这个,尿布这东西还得日头晒过才干净,你只管晾过去。”
尿布不见日头,将来圆圆要遭罪。
宋秀秀没敢动,百合自己动手把尿布搭在西厢门口,正好这时候日头在东边,直直照在尿布上。
百合叫宋秀秀吃饭:“等下还有事情哩,吃完饭才有力气。”
宋好年从晾衣绳底下走过,果然眉眼都没动一下,仿佛完全没看见绳子上搭着一片尿布。
今天他们家吃饭吃得早,吃完饭宋秀秀又给圆圆收拾一番,就见腊梅和汪小福来。腊梅还在门外就道:“大姐,你收拾好没有?”
今儿初二,出嫁女该回娘家的日子。
百合道:“先进来等等,待会子再走,这会儿草叶上还有霜哩。”
腊梅一进门,先吓一跳:“她咋在这儿?”原来她还不晓得昨儿晚上的动静。
李家姊妹几个性情不同,唯独在一件事情上头绝似亲生姊妹,那便是讨厌宋秀秀。腊梅只当宋秀秀来她大姐这里打秋风,警惕地道:“我姐就是有钱有粮也不给你,你自有娘家,没饭吃回娘家要去!”
宋秀秀低头不敢说话,百合连忙喊住她,“腊梅,少说两句。”
一时又有宋家的后生来叫宋好年:“两家族长在柳家吃茶,喊你们去。”
宋好年叫宋秀秀抱上圆圆,兄妹两个去柳家,百合自个儿可背不动要带给爹娘的东西,好在汪小福机灵,一看他大年哥不去,连忙出门找人帮忙。
果然李彩凤也要回娘家,她家里有一头顶壮的青骡子,汪小福把骡子牵来,把要带的东西拴在鞍子左右,又抱起杏儿放在骡子背上,叫她抓紧前头的鞍桥,汪小福跟在骡子跟前扶着她免得掉下来。
几个人走在路上,百合说起昨儿晚上的事,腊梅才晓得宋秀秀如今竟这样可怜。她不禁唏嘘:“你那小姑子往常霸王似的一个人,还不是叫婆家欺负得要死,我竟不晓得说啥好。”
李彩凤道:“女人嫁人就是二回投胎,命好不好全看夫家好不好。原先都说秀秀嫁过去就是秀才娘子,将来凤冠霞帔少不了,如今看罢。”
腊梅说恶人有恶报,李彩凤也说不出宋秀秀的好话来,又提醒百合道:“我看你这架势,别是又要捡个人回来养!”
百合待女孩儿是真宽容,先养活腊梅,后养活迎春,如今要养个小姑子,她也不是干不出来。
百合只顾笑,也不把话说死:“我还不晓得两家族里是个啥章程哩,族长主事,我公公婆婆又都在,哪里轮得到我们说话?”
李彩凤盯百合一眼,又道:“你要不想养秀秀,早些同大年说清楚,他是个热心人,要是把养妹子的活儿揽过来,可有得你受!”
这夫妻两个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心软的毛病简直一模一样,见着人落难就想帮一把,李彩凤跟腊梅日常替他们悬心,生怕他们不小心惹上白眼狼,别好事没做成,先把自个儿坑进去。
百合心中自有打算,只这时候不方便说,回头看杏儿在骡子背上手舞足蹈,连忙道:“杏儿抓好!” 路边生着些经霜的酸枣,百合顺手摘下两把,喂给杏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