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运气不好,人家悄悄治死她给宋好年再娶,也不是
啥烦难事。 两个人夫妻这么多年,百合心里想啥子,宋好年总猜不到十分也能猜到八分,看她躲着自个儿目光,就晓得她又胡思乱想,连忙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说:“媳妇,陈大哥虽说我有家人,可那些人我都没见
过,不晓得是好是歹,也不晓得人家能不能看得上我,毕竟我连字都不识得……”
“你如今认字了呀。”百合道,她为了算账方便,教宋好年算账认字,宋好年天资不错,学得很快。
当初她还觉得宋好年格外聪明,不似宋秀秀那般驽钝,如今看来真是……原就不是一家子,难怪天分全然不同。
宋好年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嘴上还说:“媳妇,别人要嫌弃我、看不起我,我可就只有你哩。”
百合心里万分难受,低声说:“都这些年了,你家人还没忘记你,有心叫陈大人来寻你,可见不会嫌弃你,你只管放心。”
宋好年再差也是人家血脉,她做儿媳的才是会遭嫌弃的那个。
宋好年抱住百合不撒手,黏黏糊糊地道:“你原先说过,爹娘兄弟,都不能陪我过一辈子,媳妇才是要过一辈子的人,你如今说这话是啥意思?”
百合心里一酸:“呆子!门不当户不对的,你倒是欢喜我,你家人可不见得欢喜我,到时候莫说是停妻再娶,只消一纸休书休掉我,你再娶什么样的好人没有?”
话一出口,百合一串眼泪就落下来,禁不住呜呜咽咽哭起来。
宋好年原想逗她笑,不料媳妇今日不禁逗,竟哭起来,他不禁慌了手脚,连忙认错:“媳妇,好媳妇,是我错了,我再不乱说这样的话。”
百合啐他道:“呸,你不说,事情就没了吗?”
孕妇本就多愁善感,百合越想越觉得自己前途渺茫,摸着肚子想,也不晓得这孩子将来是个啥光景,自个儿这个当娘的不晓得能见着他几回……
一面想,一面哭得厉害,宋好年心疼如刀割,紧紧抱住百合道:“你别哭啊媳妇,要打我骂我都容易,就是叫我不得认祖归宗也成,仔细伤着身子。”
往日里他这样一劝就能把百合劝回来,谁晓得今日完全不管用,百合兀自哭得浑身发抖,到最后自个儿没力气了,才红肿着两个桃儿似的眼睛推他:“给我口水喝。”
宋好年好似得了佛语纶音,跳起来给百合冲蜂蜜水,百合又是一阵心酸:这样贴心的丈夫,可上哪里找去?
宋好年赌咒发誓:“百合,我只认你是我媳妇,别个一概不忍。我也想去京城看看我的亲生爹娘,要是他们肯认你最好,他们若不肯认你,我便不认他们。”
百合抬眼看他:“那是你亲爹娘,你不认岂不是不孝?”
宋好年道:“我活了将近三十岁,他们不曾养我,生我固然有大恩,情分到底有限。他们若不肯认你,我还与他们讲啥子情分?我媳妇陪我这些年,我只想与你把日子好好过下去,过到老。”
“你连你本家是啥人还不晓得哩,就说起这些话来,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宋好年憨憨地笑,一来他怕自个儿晓得太多反而不安,二来不晓得本家那些人认不认百合,三也怕本家同宋老汉、牛氏一样不喜他这个儿子……
几下里原因凑在一起,他不许陈彬说出本家身份,如今虽晓得自个儿有兄弟姊妹,却连本家姓啥都不晓得,论起来也是头一份儿出奇。
好容易百合的情绪转好些,宋好年本不擅长甜言蜜语,只好拿些朴实无比的话宽慰她。好在他这人说实话时,有一句是一句,最能令人感到安心。
到最后,百合也只得露出笑容:“我晓得你待我真心,不管你本家是些啥样的人,我只认你待我的好。”
宋好年跟着笑起来,禁不住亲亲百合面颊,又突然想起一事来。
他回身从笸箩里找着百合做针线用的剪子,剪一段红丝线,与百合道:“我听人说,夫妻结发,将来能白头到老,咱们也这样做一回。”
说着便把他和百合的头发各自分一缕绑到一起,用丝线缠好,细细剪下来,跟百合要了个做得细致的荷包好好收起,贴肉放在怀里。
百合抿嘴笑道:“这东西该给我收着,往后你变心,我便拿着它去找你,叫人家晓得你是个负心汉。” 宋好年哈哈大笑:“我才不变心,只怕你不乐意做我媳妇!这东西我须得收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