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连忙拦住,“原先年纪小的玩笑话,如今哪里能当真……”
原来当日青松出入陈宅,与月娘玩得极好,雪娘等热人便玩笑说月娘:“你莫不是要给自个儿找个小相公?”
月娘道:“我看青松就很好,待他再长大些,我便嫁与他。”
当日青松一片懵懂,听见这话也不觉得有啥,还一口一个月娘姐地叫,当真算得上两小无嫌猜。
如今青松年纪渐长,又在京城见过许多世面,再回想当日情形,滋味定然不同。他愿意娶月娘,却不晓得月娘还乐不乐意嫁他。
“这回写信,大伙儿都有话给我,唯独她没有,想来心里没我,姐夫你要问起来,反而大家难堪。”青松垂头丧气道。
依他如今身份,便是取个京城小官家的小姐也不是不能成,宋好年与百合原还怕他真叫朱氏说动,打起娶贵女的主意,不料他竟想着月娘,倒也难得。
月娘原是京城人氏,在太平县那地方看着出挑,放在京里也不过寻常,青松若要说她做媳妇,不是不能成。
宋好年看着青松从打陀螺的捣蛋小子长到这样大,心里自疼他,拍他肩膀道:“一向没听说月娘订亲、嫁人的风声,想是还没准哩,我悄悄帮你打听打听。”
青松又期待又忐忑,巴不得宋好年给他个好消息,又唯恐姐夫打听回来告知他月娘已预备嫁给别人,脸色变来变去,一时欢喜一时难过,看得宋好年险些笑破肚皮。
宋好年叫青松好生去当差:“你啥身份,沐三公子啥身份,他就是啥都不干,亲事也比你强。你但凡有一星半点不上进,哪个女儿家肯嫁与你?”
他说大实话,“你与沐三公子要好是好水,可你须得看清自个儿几斤几两。”
陪沐三玩乐倒是开心,可到将来,沐三依旧是沐王府顶得宠的三公子,他李青松又能靠谁个?
“我晓得。”青松道,“我跟沐三也没闲着,学了好些东西哩,等他伤势一好,我就回去当差。”
沐三身上也没差事,还与青松说,也想做个锦衣卫,他们好作伴。
宋好年好生与青松说半晌话,叫他别学自个儿当日糊涂,他是运气好娶到百合,晓得咋好生过日子,要是运气不好娶到那等糊涂不贤惠的女人,如今还不晓得啥样哩。
青松想了想:“月娘姐很好。”
宋好年一看,这小舅子对月娘是真个上心,回来悄悄说与百合。
百合拍手道:“我与月娘虽不熟,往日听着倒是个好姑娘,青松眼光不算差。”
于是宋好年去信给刘掌柜,询问月娘可曾与人订亲,又问他看青松咋样。
若不走朝廷急邮路,京城与太平县之间书信一来一回少说得一个月,青松自打晓得宋好年替他问这事儿,便成日家提心吊胆,与沐三一块玩闹时都没心思。
沐三好几回见他发呆,还问:“你这是犯相思病呢?看上哪家女娘与我说,我叫人替你抢来!”
他从来也没干过这等欺男霸女之事,这时候一双桃花眼乜斜着看人,手中折扇轻摇,倒真有些风流恶少的意思。
青松跳起来:“去去去,这天气你还摇扇子,也不嫌冷!”
隔一会儿,又两手托腮去发呆,心想,刘掌柜的回信为啥还不来。
青松尚未等到刘掌柜回信,给他一个准话,朝廷里倒发生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初时看似不打紧,却逐渐扩大,最终落在宋好年身上。
原来京中有一家商户,这家长子幼时叫人拐去,家业便落在次子头上,次子倒也有些经营头脑,讲家中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这家老太爷便叫次子管家,自个儿直观含饴弄孙起来。
谁知一晃二十多年,他家长子因缘巧合地找回来——那长子被拐时已有五六岁,对家乡父母都还有些模糊记忆,长大后慢慢寻来,竟给他找着。
商户家一看,这人身上胎记分明,正是他家长子无疑,当即认下儿子。 不料儿子才认回来没多久,便打起争产官司:长子说自个儿长房,合该继承家业,天经地义;次子说长子不曾在爹娘跟前尽孝,他奉养爹娘,把家中生意做到这样大,大哥回家便要夺他产业,无论如
何不肯放手。
父母、族中皆调停不得,没奈何,官司打到顺天府,不过两日阖京皆知,顺天府尹一开堂,便有无数人来围观。 又有一等好热闹之人,将这家事情编个传奇故事,各处卖唱、说书的或唱或讲,竟越传越远,没过多久,整个北直隶都在看着这桩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