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可能见着杨林,就如有火在烧她一般,恨不得立时离了这里,偏腊梅不许,她又犟不过,只好心神不定地留下帮忙。 两日后休沐,县衙里一班衙役捕快果然呼朋引伴地来吃酒席,见汪小福备下好酒好菜,都笑道:“你这里地方虽小,菜色却不错,难怪我们杨副捕头定要来这里,别处
都不去。”
杨林只是笑,举杯敬大伙儿,道自个儿还年轻,往后大伙儿多多包涵。
他们喝酒吃肉划拳,渐渐酒意上来,量浅的已滑到桌子底下,量大的还在不住劝酒,杨林早喝得满脸通红,大着舌头跟赵捕头说:“我如今啥都有,就是缺个媳妇。” 赵捕头量大,也没人敢灌他,这时候人还情形,遂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你要成亲还不简单,就你这前程,只消说一声,只怕明天媒人就踏破你家门槛哩。你要不放
心别人,回头叫我浑家给你相看一个。”
杨林迷离着眼睛看一会儿厨房,才道:“我就是……心里放不下……”
赵捕头晓得他放不下哪个,一时有些心惊:都已经两年没见过,人家那头说不得要定亲嫁人,他一头热可咋办?
杨林要接他的班,赵捕头把他当个徒弟看,见他又灌两碗酒,人也往桌子底下出溜,索性招来汪小福问:“一向没见你家二姨子,她还好不好?”
汪小福早防着他们问这一出,点头道:“劳捕头记挂,二姐挺好的。”
杨林勉力从桌上抬起头来,眯着眼看汪小福一阵,大声道:“迎春哩?叫迎春出来,我晓得她就在这里。”
汪小福不跟吃醉酒的人计较,笑道:“副捕头还想吃啥菜,我给你做去。” 要说酒这东西,真喝醉的人多半只晓得酣睡,还有力气说话闹事的十个有九个是借酒撒疯,杨林便趁着酒劲儿闹起来,定要迎春出来见他,汪小福跟赵捕头两个竟按
不住他。
做生意的人和气生财,可杨林这么一闹,汪小福脾气再好也得恼:“我二姨子清清白白的人,哪能说见就见,副捕头别叫我们为难。”
杨林红着眼圈儿道:“我不跟你说话,叫迎春来说!”
迎春在屋里早听见这顿闹腾,气得浑身发抖:“我躲他这些个时候还不足,他想逼死我不成!”
说着大步走出来,走到杨林跟前,怒视着他道:“我来了,你要干啥!”
杨林愣了愣,看清眼前这人真是迎春,竟痴痴笑起来:“你来了啊。”
迎春深觉受辱:“副捕头真是好大官威,我瞧见县太爷跟赵捕头都不一定有你架子大哩,叫我干啥?”
杨林有点委屈:“你老躲着不肯见我,我也是没法子……”
“我见你干啥,你跟我有啥关系?”迎春怒极,一点儿也不怕杨林。她是怕连累亲戚们,可她亲姐是信王府的儿媳,当真惹恼她,她就哭着求大姐给她做主去。
杨林到底酒意上头,眼前都是模糊的,半日才看清迎春眼圈儿通红,登时慌了:“你别哭,你别哭,我就想见见你,你不愿见我,就不见了还不成么。”
迎春狠狠瞪他们几眼,大步流星回自个儿屋里去,忽然听见杨林号啕大哭起来。
腊梅吓一跳,到外头看了眼,回来跟迎春说:“他正扑在赵捕头怀里哭哩。”
迎春道:“这人真奇怪,原先是他先远着我,他既计较我过去那些个事情,干啥又做出这种模样来,倒像我哄骗他一样。”
杨林抱着赵捕头的胳膊,大哭着说:“我后悔了,我当初就不该远着她,我怎么知道她这个人这么厉害会妖法,每天都在我梦里冲我笑,我忘不掉她呀……”
赵捕头一点儿不爱听这些个儿女情长,还得耐着性子安慰杨林,半日不见他收声,还扯着破锣般的嗓子大哭,不禁十分不耐烦,抓起酒碗塞到他手里:“来,再喝!”
“哦。”杨林到底不大清醒,听话地灌下两碗酒,眼前一黑就栽到桌子上。
屋里终于安静,赵捕头望着一屋子横七竖八的捕快衙役,只觉得牙疼:他手底下咋就带出来这么一帮小王八蛋!
汪小福心里也发苦:这帮人醉成这样,眼看是没法走,只好在屋子里给他们打个地铺,搬人上去睡一觉免得着凉,回头醒来再一人喝一碗醒酒汤,才好把人送走。
腊梅一听还要煮醒酒汤,登时眉毛竖起:“他们欺负二姐,我还没跟他们算账哩!就是衙门里的人,也不能这样仗势欺人吧!” 她气归气,到底还是去熬醒酒汤,只是做得格外酸些,半日后差役们陆陆续续睡醒,伸手端一碗醒酒汤喝,登时酸得直哆嗦:“这汤里放了多少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