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点没?”
迎春走出来道:“我没啥事,你咋还带东西?”
杨林把点心盒子递给迎春:“给你压惊。”
他既来,迎春倒不着急要走。她赁这个小院,一明两暗三间房,中间正屋里能待客,西屋睡觉,东屋做活计,另外在院子里搭个棚子,垒上灶做饭。
迎春把杨林让进正屋,请他坐下,叫腊梅去端茶,腊梅答应着才走开,迎春忽然往地下一跪,砰砰就给杨林磕三个头。
杨林吓得跳起来拉她:“你这是干啥!” 迎春道:“昨儿我想着,他们要是得手,我也不活了,拼着一死也要拉着那两个杀千刀的一起死。你救我的命,我记着你的好,从今往后,你但有事要我帮忙,我给你
当牛做马都成。” “你、你先起来!”杨林手足无措,好容易把迎春拉起来,看她好一会儿,才叹口气说,“我不图你啥,我是个官差,这些个不法事情原就该我管,昨儿那一遭我也算立
功,你不欠我啥。”
迎春怔怔地抬眼看他:好些人仗着对你有恩,就好似他是你爹娘一般要摆布你。偏这个人……
恰好腊梅端茶进来,一打岔,杨林好似被救回一条命,总算不那么慌张,“这事情你放心,不会宣扬出去,往后你该咋过日子还咋过日子,不用想太多。” 他喝完茶就离开,心想,大不了就这么远远地守着她。谁让自个儿当初鬼迷心窍?错过这样的姑娘,再没有机会挽回,要是仗着救下她就逼她嫁人,跟那柳耀文又有
啥两样?
杨林一面走一面给自个儿宽心,可这心里就是疼得不行,好似丢了一大块,哽得他喉咙发堵、眼圈泛红,走在路上吓人一跳。
杨林走后,迎春对腊梅道:“你瞧我这不是没事?今儿就把摊子摆在你家门口,你看着我总成吧。”
腊梅这才应下,姊妹两个一道去她家收拾菜蔬,预备下晌还摆摊。
汪小福跟汪大娘也听说这事,都来跟迎春说:“你没出事就好,那两个迟早叫老天收去!” 下晌摊子摆起来,果然来吃粉的人都不晓得迎春昨晚遭那一劫,还是照常与她说笑,迎春一面麻利地给人烫粉,一面在心中感念杨林:要救下她容易,要捉人立功也
容易,可把事情死死压下去,维护她名声,可是真的叫人没法不感动…… 从这日起,不论迎春咋说,腊梅夫妻两个都定要送她回家,看着她屋子里点起灯,才肯离去。他两个有时也瞧见杨林远远跟着,只没跟迎春提,也不晓得迎春知不知
道人家把她心尖上。 因迎春是宋好年二姨子,县令不敢怠慢,三日后提审柳耀文父子——他们做下这等下流事,就算迎春是个寻常姑娘,县令也不能放过他们:他老人家自个儿也有个闺
女哩。 人犯拉上堂不由分说先打二十杀威棍,县令手中有迎春供词,有杨林证词,又有柳忠、柳耀文父子两个往日行径卷宗,心中厌恶之极,依律重判,发往南澳洲做苦役
。 往常刺配,最多三千里到海南,前些年圣上遣水师往南澳洲去,听闻开发出大片土地。不过当地气候与中原不同,土著性情剽悍,毒虫遮天蔽日,发去做苦役的人犯
,十有八九要死在那里。
闻说判决,汪小福等人都啐道:“便宜他们!”
杨林道:“他们犯下的事情,要再往重判是不能,不过你们放心,他们且讨不到便宜。”
自中原到南澳州,其间路途何止千里,差役押送人犯去开荒,路上自然先顾着自个儿,然后才管人犯死活。
人犯多是重犯,做下恶事,死了也没多可惜。
杨林公门中人,只消同押送差役打个招呼,也不用怎样磋磨他们,只要不看顾,就足够他们惨死路上,那个人都不用脏手。 谁知还没到上路时,那柳忠就在狱中犯病,怕光怕响动,浑身扭曲蜷缩在角落里,看见水便抽过去,满嘴流白沫,模样十分吓人。到后头,竟连听见“水”字或是水声
都不成。
不过五六日,柳忠口吐白沫死去,报给县令,县令晓得这病不祥,急忙叫人拉出去烧掉,但凡他沾过东西也都一并烧掉,免得把怪病过给人。
柳耀文命长些,给差役押送去南边,他缺条腿,差役可不管,每日紧催慢赶,但凡跟不上就要吃一顿鞭子。
上路不过几日,路过一处野林,林中一向有桃花瘴,瘴气来时差役退走,柳耀文染上瘴气,等差役再寻到他,已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浑身肿如尿脬。 差役不敢搬动他,等人断气,草草拿树枝架在尸身上一掩埋,便回去复命。那林中有野兽,自来刨开树枝草叶,啃食尸体。